《赎风 (高干 1V1)》 醉生梦死01 醉生梦死02 醉生梦死03 将夜01 将夜02 盛宴01(有肉) 盛宴02 苦艾01 苦艾02 苦艾03 过火01 过火02 过火03 过火04 过火05 夏夜01 夏夜02 夏夜03 夏夜04 夏夜05 夏夜06 烛影晃01 烛影晃02 烛影晃03(肉冰火) 曙烟01 曙烟02 曙烟03 曙烟04 曙烟05 秋暮01 秋暮02 沉斯予与他酒杯相碰,落得两声响,“归宴,其实我今天过来想说些事,你走私古董和那批枪支的事我知道了,圈内也有人在传。只是,是不是贪心了些?动静闹得太大会引来外人的眼红,弄出太大的麻烦事出来的话,爸妈那边也不太好交代。” 沉归宴并不恨这个哥哥,只是他们之间疏离多年,如今沉斯予再多弥补,也是于事无补。儿时都心性幼稚,可再见却是陌生面容,如何还能如当初亲近?沉归宴已然学会藏匿情绪,他将自己困在阴霾之中,他如今不爱与沉斯予交流,只因他太针锋毕露。明明是亲兄弟,本该是他最信任,最有胆量卸下伪装的人,而饭桌之上,沉斯予仍那般严肃,偏偏谈论那些令他厌烦的公事。 沉归宴被香槟酒浸得声音轻浮,他极少摆出公子哥的架子,“我的所有行为都是为家族进行财富积累,哥,你明白的,要稳固阶级,这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我只担心事情传到爷奶那边,他们不喜欢我捞偏门,只是到了一定数额我会及时抽身,放心,我不会令家族蒙羞。” 沉斯予安静地看着他眼睛,再将这一字一句于脑海里分解,他知道他弟弟心思深沉,他也不好多过问。他想和沉归宴重新建立信任,恐是难上加难,这条路定是不好走,定是很漫长的。 “嗯,没关系,这事不大,压得下去,但你也要有个度,看准时机再行动。”沉斯予如此答道。 随而明昭碰了碰他酒杯,朝沉斯予笑笑,“沉先生,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我也希望能够扭转一下你对我的印象。” 沉斯予笑着碰杯,他饮下几口酒,“那么我们之间算是和解了吧?那希望下次和明昭小姐见面,我们都不要对彼此有误解了。” 沉归宴双手交叉地静坐着,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浅金色酒液微微摇曳,于她红唇边悠悠滑落。音乐在此刻响起,秋寒已至,窗外风雨如磐,晕开的浅淡琥铂色与无形乐章,让沉归宴不知不觉间醉了,他微眯眼,视野变得模糊,只剩眩丽晕影倒映于他眼中。 “无人知晓的我 固执的自转陀螺 无眠的黎明是夜的血痕 走多远还是在原地的人 时光的列车开不回昨天 再也无法去爱像那些年” …… 等明昭再次被歌声唤醒时,她已经身在北京了。 明昭特地查了查日历,发现她这些天档期都空着,干脆去SKP扫荡了一圈。 明昭计划着抽空去考驾照,她总得在北京立足,她前些天向邱赫打听,问北京哪有琵琶课教学,得他答复,她就报了个一对一的课,一周一次,一次两小时。 课程设在王府井的一套四合院里,今天是她赴约的日子,明昭抵达后停在原地,她反复敲响那扇红木门,门内却并无回应。 木制风铃高挂于红木门,随风轻摇,只听门被推开的瞬间,风铃的碎珠摇摇欲坠,风轻,声也清朗。 而为她开门的,却并非是她所约的那位老师,明昭抬眼望去,那位贵妇人肩披羊毛披肩,手如柔夷,步伐端庄,一整个贵气凌人。她眉眼锋利,冷冰冰的,与沉归宴的眼神是些许相似。 秋暮03 明昭早几年依人篱下,她清楚林慎姒并非真心待她好,到底不是至亲,林慎姒愿收养她,她始终心怀感激。纵然林慎姒太过偏心,明昭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常常想起那段捉襟见肘的青春岁月,如若她当时能练上琵琶,也不至于今时这般对专业知识了解甚微。 她不认得业界名人,自然没能认出眼前这位贵妇人,正是我国着名的琵琶演奏家温秋。 “啊您好,我和于老师有预约,我是来上她课的……”明昭礼貌地朝她点头。 温秋嗯了一声,“她在里面左转第二个房间,你进去找她就可以了。” 明昭弯弯唇角:“谢谢您。” 温秋目送她背影远去,心底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温秋自幼练习粤绣琵琶,兴许是家族教导的缘故,她在这方面极有天赋,年少时已然是声名远扬的继承人之一。家族传承的使命落在她肩头,她在美国这些年,一心一意专注粤绣琵琶,她无心与集团事业打交道,有沉南知和她两位儿子在,她无须担忧。 已是秋暮,天色渐露黄晕,遗落满地枫叶,绯红成景。今夜沉斯予回老宅,温秋为今夜相聚买了一束洋牡丹,随而吩咐阿姨做些合他口味的菜肴,儿子的喜好她总归是知道的。 纵使沉斯予为事业日理万机,也仍在空闲时尽量多陪伴父母,这世间的面见一面就少一面。世人对金钱的追逐永无止境,他不甘当金钱的奴隶,他明白与亲人朝夕共处的欢笑陪伴才最为真切。 老宅内部装横是红木中式风,饭桌之上,沉斯予与温秋谈笑甚欢,他往她碗里夹肉,“妈,今天阿姨今天做的炒肉很嫩滑,您尝尝味道。” 温秋笑了笑,她将肉放入口中咀嚼,肉质鲜美,可惜她食欲不佳,小儿子不在她身边,她又能尝出什么滋味? 她对沉归宴的愧疚太深,已经到了她自我反思的地步,自责,亏欠、都将她困入深渊。是否,她当初不该选择离婚?起码为了孩子忍一忍,是吗? 当年她身边人纷纷劝阻,劝她叁思,说离了沉家这座金山,她定然没这般潇洒。温秋是世家出身,京城名媛,她自当有大小姐的骄横性子,那时又年轻气盛,她的人生凭何让别人做主? 沉南知为他的商业帝国梦,对妻子孩子漠不关心,他狠心地不予他们半分关切,令年幼的孩子缺失父亲陪伴。事极必反,世上的事皆有两面性,人总不能太一帆风顺,他事业扶摇直上,而温秋待他的耐心与爱却在一点点消散,直至烟消雾散的那天,她终于攒够失望,毅然选择与他分离。 而如今她竟在后悔,如若她当初没那般自私,有竭力争取沉归宴的抚养权,亦或是为他选择守在沉南知身边,这般的话,他是否就不会对她避而不见? 沉斯予大学主修心理学,善于窥伺人心,猜得她心思并不难,偌大的餐桌只坐着他们二人,他翻出相册照片递给她,“妈,这就是你让我打听的归宴女朋友,她叫明昭。” 当温秋看见她面容时,不禁愣了须臾。是她方才见过的女生?竟这般的巧合?许是母子同心的原因,才令她有这般熟悉感。 温秋托腮:“你跟她熟悉吗?” 沉斯予摇头:“不熟悉,只说过一次话,但看着人还蛮有礼貌的,清延和她挺熟的,他能欣赏的人,您相处起来应该不会觉得为难。” 温秋无言盯着那张照片,没再说话。 在儿子的感情方面,温秋不同于沉南知的独行其是,相反,她能感同身受他的思想,她欣赏他为爱抗争的勇气,人都该有自由追逐所爱的权利。当年沉斯予与知名女星相恋,她也没过半句阻拦。 然而可惜,那女生并非真心爱他,仅仅是贪图沉家的荣华富贵。那时沉斯予不过二十,初恋的重挫令他伤神至极,他也因此封锁情感,再无与她人花前月下的日子。 而他口中的明昭,她曾是风月场所的头牌,有不被世俗认可的身份。而沉归宴竟被这种女子迷得鬼迷心窍?她究竟哪儿吸引人?温秋实在想会一会她。 沉斯予带着点嫉妒的成分,沉归宴是弟弟,揣着万千荣宠出生,爷爷奶奶乃至父母都更偏爱于他,他妒意艳羡皆有。但他明白其中道理,是他自幼离爷奶远走,沉归宴又远在千里之外,他母亲自然会牵挂些,他都懂得。 温秋待沉归宴多是亏欠,他与沉南知最相爱的那年,生下了沉斯予,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有温秋。而沉归宴出生的那年,她和沉南知已然不复当年情深浓厚,因而她更偏心于沉斯予,特意请大师为沉斯予取名,寓意为斯文的斯,赋予的予。希望他为人斯文有礼,他象征着沉家的荣誉,家族赋予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头衔、身份、钱财都一一赋予他。 沉斯予记起前任的事,他当初给她最体面的结局离开,如今她名声鹊起,他却待感情心如死灰。当初沉南知于他们之间万般阻挠,他为此立过决心,他愿脱离家族自立门户,而她却不愿,她本意是想攀权,若沉斯予离了家族,又于她有何价值? 而沉斯予今年叁十而立,他已经不再青春年少,他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家族继承人,无须再依附父母,感情之事他终于有了决定的权利。 他待父母要比沉归宴更为温和,他待外人永远温柔谦和,而脆弱的一面他只展露给至亲,只因亲人是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秋暮04 温秋食欲不佳,她简单吃了几口,起身想往厨房去,沉斯予却将她扶住,说:“我来给归宴装饭菜吧。” “嗯,你应该比我懂他现在吃饭的忌口。”温秋话语间透着些悲意。 “妈,没关系的,慢慢来。”沉斯予笑如碎雨轻柔,他摸了下她的手。 温秋也笑着回应,沉斯予仔细地为他挑出香菜和葱,随而将饭菜放入打包盒,递到温秋手中。拎起打包盒就往车上去,沉归宴助理向她汇报,说他还在公司忙,为他准备的饭菜没动。温秋心想这哪行,她惦记着他,不按时吃饭会影响他肠胃,她心疼着呢。 车在公司门口停下,她拎着饭盒进了电梯,她按下按键,静静等候着。直至门开之后,她缓步地走到他办公室前,敲响了那扇门。 只听门内传来一声,“进。” 温秋轻声推门,她一步步地往前,所走的每步路,她近乎是鼓足勇气的,因为她自认心亏。她亏欠于他,没胆量坦荡与他相视,她只担忧他拒收这份真意,究竟何时,他们母子之间才能敞开心扉? 温秋一路无言,她默默地于原地停了数秒,满含柔情地注视着眼前人,沉归宴正于座位上垂眸看合同,她小心翼翼地将饭盒放在桌上,似乎唯恐惊扰了他。 沉归宴听声,柔柔掀起眼帘,她身影入他眼时,他愕然一霎。那曾是他在梦中才能得见的人,她曾令他日夜朝思暮想,他曾渴望她,奢求她。他仍记得那年分别之际,她最后一次与他相拥,他眼泛丝泪,遥望她离去的落寞身影,却未曾想,那是他为她最后一滴泪。 一年年春华秋实,繁花开落,他一年年成长,他那份思念与伤忧终是葬于春光。数不清她离他远去多少个月夜,多年来她无一句肝肠寸断的相思话语,他自是消了满身愁结。而今她不予他是否接受的机会,倏然间,她真真切切地现在于他眼前,可惜她这份情终归是迟来,他早已没了那份眷念。 他与她对视那秒,温秋回过神,她笑着扯扯唇角,争在他启唇前先说,“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先别忙了,再不吃就凉了,今晚的菜你都很爱吃。” 沉归宴敛眸,话音无过多情绪:“嗯,谢谢,放这里就好了,我待会就吃。” 温秋停于桌子跟前,她并无去意,沉归宴待她如此冷淡,她若不主动缓和他们的关系,他恐是要决心与她漠然相待了。 “这是我新给你买的衣服。”她将两个礼袋放在桌面。 沉归宴笑声极冷:“这么久不见,还知道我的穿衣尺码吗?也许我不合身了,让哥先试一试吧。” 温秋从他这话中听出几分自嘲。 “我问过你奶奶了,是你的尺寸,也是我特地去给你挑的,你哥哥也有,这么多年是她老人家照顾你,我亏欠她,也亏欠你……”温秋越说声音就越低,她没底气。 沉归宴没再接她话,他避谈这个话题,“我先吃饭了。” 他认为反复提起过往没有意义,纵然万般愧疚,亦不能穿梭时空改变过往,一切都太虚妄。 温秋清楚她儿子的性子,知他听得进劝,只是要分对象,她知道她如今身份无法令他听话。沉归宴没拒绝她的礼物和饭菜,她已经初步成功。 她无须急于一时,如沉斯予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可以慢慢来。 秋暮05 噤若寒蝉的寂夜中,落地窗外划过一束束银白流星,星奔川鹜,银花缀夜,于天际而落,陨落为孤月的妆点。 恰恰有一束流星倾洒入玻璃窗内,直直落在陆鸢那双赤裸交迭的玉腿上。 陆鸢最近星途顺坦,私生活风流恣意,她近期百般献媚,算是如她所愿,真真攀上了位显赫的太子党——徐矜逍。她待他千依百顺地哄着,徐矜逍倒也挺捧着她,他新鲜感没消,影视资源,杂志代言随她挑。 只是有家杂志早已定好明昭,陆鸢特地没有选,目前还不是和明昭撕破脸的时机,她得悠着来。 陆鸢昨夜陪徐矜逍缠绵承欢,她被他几番摧折,他性子顽劣,于床上更不是温柔的主,她贪图他只手遮天的权势,因而她甘愿承受他所有不堪。 直至天亮她回到公司时,她猛然发现随身携带的平安符消失不见,陆鸢急得忙问他家密码。 “不就一个平安符吗,至于吗?你要多少限量款的包包的我都给你买。”她的声音夹着哭腔,徐矜逍浸泡在酒香弥漫间,他忙着应酬,听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真气笑了。 这种廉价的破烂街边随处可见,她在他面前装什么?徐矜逍想不明白。 怎么不至于?那是她奶奶给她求的。陆鸢听声,气得身子发抖,追问他时都带着颤音,她满怀歉意地问:“徐少爷……密码可以告诉我吗?” 听她话音软下来,徐矜逍也没再耍少爷脾气,说:“0314。” “谢谢。”陆鸢亲自回到他家里翻找,直到将平安符找回,她才彻底安下心来。 只是平安符,似乎并不那么有用。 圈内最近不太平,风言风语绵绵不绝,传言有操手暗中搅局,设局买黑通稿为陷害艺人,人人皆担忧自己沦为资本玩物,那颗心都紧紧悬着。 周煦霖与娱乐圈格格不入。 她不明白,明昭和陆鸢都在圈内混得如鱼得水,为什么她四处碰壁呢? 以至于周煦霖开始怀疑,她选择这条路是否错了?而她因这个念头感到骇然。成名是她初中时代的梦想,她立誓要站在顶峰被众星捧月,事已成定局,她无处躲避,她仅有以万分认真去回报每一位爱她的人,认认真真做好她名人的本分。 周煦霖不是被眷顾着的幸运儿,她入圈以来非议不断,属实是个招黑体质。 正如她前些天的绯闻,她与沉斯予在篮球场的事被狗仔曝光,一度登上绯闻头条,标题为:“劲爆!当红模特周煦霖竟与红叁代公子哥私会篮球场!” 而全网的通稿,皆没有提及沉斯予的名字,也没有流传出他的照片,只因媒体人人皆知他身份尊贵,哪敢真正得罪他? 公关部门为周煦霖出谋划策,最好的对策无疑是她出面澄清,亲自回应她单身的事。 秋暮06 舆论正方兴未艾,如火如荼,网友众说纷坛,周煦霖坦诚相待是最好的对策,这对她的名誉损害已降低最低,她没有拒绝之理。恋爱绯闻算不得死罪,只是媒体寻风捕影,处处倾轧于她,以及网友诸多猜测,将莫须有的污名栽赃于她身上,一夜之间,她跌落神坛,沦为人人口中曲意逢迎的情妇。 面对如此谣言,她自是要澄清的。 周煦霖_V:“近日网上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言,我舆论压力很大,我必须为我的名誉澄清,那位男生只是我一位好友,而非是男友。本人单身,感谢网友关心,也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本人未做过任何亏心事,对待造谣者,我一定严惩不贷。” 陆鸢明昭都给这条微博点赞,并发一个拥抱的表情,以此力挺她。 陆鸢在她们三人的小群,发了个猫猫头哭泣的表情包,随而说:“煦霖,你还好吗?我去找你逛街吃宵夜好不好~不要难过了~” 她们仨聚的话,宵夜喜欢约在合生汇地下两层的21街区,美食应有尽有。 明昭吃烤鸭喜欢闷炉,不喜欢挂炉,本地人喜欢闷炉的居多。 地道小吃在牛街和廊房二条,周煦霖和沉斯予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都对这片美食天地情有独钟。 周煦霖:“没关系了,那些营销号也删了道歉了,事情算过去了。” 明昭没太多安慰话语,只是问她一句还好吗?得她答复,明昭也安心。娱乐圈内水深,又有几个真心待你?明昭窥探不到她们的心思,她待她们三分谨慎,七分真诚,她希望她们同样也如此待她。 明昭在群里发表情包,陆鸢也加入和她比拼,周煦霖正巧刷到一则新闻,倏地发言:“鸢鸢,你要当女一号出演林温导演的新电影啦?恭喜你呀~这真让人羡慕啊。” 周煦霖这番话令明昭困惑,陆鸢何时涉足电影圈了?这般咖位的导演,她陆鸢何德何能当一番主演?明昭顿然记起邱赫的话,记起陆鸢与徐厅长的香艳事,兴许此事与这有关? 陆鸢在屏幕另一端面露难色,她猜想明昭定然知晓她傍的靠山,徐矜逍和她这桩情事并不清白光彩,她自知她没有正当名分。她只是一枝酣紫色鸢尾花,被他藏于金屋,捧于掌心,于他面前绰态盛开,是翩然而动的酽紫色,她是他细细滋养的鸢尾花,亦是他的私有玩物。 鸢尾倚醉春夜舞,宵烟澶漫忆今初。 但她仍要礼貌回应:“好啦霖霖,我一定给林温导演美言你几句,咱们霖霖这么可爱,一定也是迟早的事啦~ 明昭也发恭喜二字,客套地向她道谢,陆鸢回复:“谢谢昭昭。” 周煦霖没多心,潜规则和金主之事,她不是不懂,是她装醉,不愿懂。明昭陆鸢,两位皆有恩于她,她自然不会看轻鄙夷她的恩人。人人皆想往上爬,而顶端的位置永远寥寥无几,人人手段不同,她们仅是采取极端手段成功,周煦霖仅有钦佩,再无话可说。 陆鸢给徐矜逍拨了过去,声音嗲嗲的:“矜逍哥,哎呀,你帮我搞定了林温导演的电影女主角,怎么不跟人家说一声嘛,好大一个惊喜呀~谢谢矜逍哥,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你的投资打水漂哦。” 徐矜逍身边觥筹交错,温香软玉在侧,他溺于笙歌燕舞间,玉液倾落,他饮入两口威士忌,笑音泛冷意:“喜欢就用心拍,没指望你给我回本,别让我亏太多就行,好好拍。” 陆鸢点头:“行~妾身一定好好表现,谢谢逍哥~” “嗯,挂了,忙呢。” “嗯嗯~” …… “喵呜~” 扑的一声,只眨眼功夫,有只猫咪幼崽扑到了周煦霖身上。她无奈将它抱起,梳理起它的软绒毛。 秋暮07 近些天周煦霖家中那只布偶猫生了两只幼崽,她档期忙,抽不出空为它绝育,如今看来拖不得了。 她分不出心再多养两只,又清楚陆鸢不爱宠物,转眼给明昭发了条语音,“昭昭,我这里有只布偶猫幼崽,我家猫刚生的,你要不要养呀,我送你呀。” 明昭应允下来,她近期忙于学琵琶,面对陌生事物,她心情难免浮躁,养只猫放松心情也好。 周煦霖和她约在公司见面,她将猫咪抱在怀中,柔柔呵护着。猫粮猫屋逗猫棒,她都给一齐备好,为明昭省下不少事。 明昭推门而入,见正坐在沙发上的她,周煦霖依依不舍地举起猫咪,哀怨地说:“昭昭,布偶其实蛮娇贵的,麻烦你好好照顾的,拜托!我实在照顾不过来好几只了。” 明昭朝她笑,将猫咪接到怀中,说:“好,我会努力当个好主人的。” 明昭搂住那只毛绒绒的小东西,刚出生的幼崽只有巴掌大,她看向它时满眼宠溺,明昭暗暗给它取名为毛球。 等明昭回到家中,她动作很轻地将毛球安置在猫屋里,用毛梳为它梳理蓬乱绒毛,可惜毛球实在不乖,挣脱她的掌心束缚,四处乱窜。 屋子太大,明昭一时半会找不着毛球的影。 墨夜深,风清月朗,风落至长街,秋风明月一路相随,恭迎沉归宴归家而来。 自沉归宴一声号令后,无人再敢在应酬时贪杯饮醉,难得他没一身酒气,他挪步进门,将脱下的羊绒大衣放在沙发上。 沉归宴有细致观察力,对事物极其敏感,何况是他长居的地方。他莫名地伸手摸向桌面,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他竟摸到一根猫毛。 正当他诧异之时,明昭扶着扶手走下楼梯,沉归宴侧头问她:“家里养猫了?” 明昭自知瞒不住他,她只得坦白,罪魁祸首至今不见踪影,她咬咬唇,有些别扭:“今天刚抱来的,我朋友家布偶猫生了,就送我一只,我就答应了下来,宴哥,要不我把它放在笼子里吧,不会让它乱跑了。” 沉归宴得知答案舒了口气,“算了,这只小东西也没有很大罪过。” 他笑了笑,明昭也心安了,这意味着他接受毛球的存在了。 沉归宴倒了两杯果汁,将一杯挪到明昭眼前,他调整坐姿靠在沙发上,随而他又按到电影频道。 谁料正逢恐怖片时间,在播的是《电锯惊魂》。 明昭仅是坐于他身边,竟觉如坐针毡,她按不住那颗好奇心,却看得胆颤心惊,而她仍然强装镇静,不愿在他面前袒露惧意。 眼看离高潮画面越来越近,明昭微微阖眸,她额角处丝丝细汗,沉归宴无意扫了她一眼,他止不住的笑:“要不换个台?” 明昭想挽尊,她摆手:“不用,不用换。” 沉归宴没再说话,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小他又和陈敬迟简清延一块玩,玩密室逃脱探险类游戏太多,他实在对此免疫。 夜深时,客厅光线被她调得微微昏暗,淡淡黄晕缕缕倾落,而此时此刻,却更像为恐怖片营造氛围。 毛球兴许是被画面音效吓住了,它不知从何时跑出,又一溜烟地扑到沉归宴身上,它伸爪子抓向他脖子,沉归宴扶额,“看来要去打狂犬疫苗了。” 明昭已不敢抬眼,她握紧了手,漾出一掌心汗珠。沉归宴见状,一手勾她入怀中,让她背对着电视,他轻轻捂住她耳朵,说:“没事的,画面过去了。” 明昭竟贪心地眷念他的温暖怀抱,她抿抿唇,将头靠在他肩上。许是相拥时暧昧正浓,惹她深陷其中,而他的怀抱,真的令她心底惧意消散,她真的不那么怕了。 毛球东奔西跑,它跑动时遗落的绒毛犹如片片白羽,由着晚风吹,飘飘摇摇地坠出天边。 坠到了许听羡的掌心。 秋暮08 许听羡近些天郁郁寡欢,因他父亲的嘱咐愿景,他终日将自己封锁在办公室。集团业务,董事内斗,明争暗斗,他抉择两难,几欲崩溃边缘。他太想作出显赫功绩,太想向父亲证明自己,他甘心牺牲时间,不论朝夕地为事业拼搏。 许靳是他一生中最为敬仰的人,许听羡多希望他能以自己为荣。 而他似乎无论如何都讨不得许靳欢心。 许靳同沉南知一般,同为企业家,他们混迹商界数年,千帆过尽,风雨潇潇,霜华洒落,任他们出身显贵,亦是家族争权夺势的武器。奔赴功名成就的道路燃着明灯,而他们在前行的道路中受尽曲折。他们一昧地追名逐利,不惜以最严苛的标准对待儿子,近乎偏执地渴求儿子成为人中龙凤,全然不顾儿子的情感需求。 而许多时刻,他们并不反思,而是疑惑,明明是骨肉至亲,为何儿子待他们这般冷淡? 在这般教育长大成人的孩子,自然沦为他们眼中的满意作品,自然冷漠不近人情。 他们都一同沉沦在欲望的深海。 沉归宴和许听羡经历着相似的童年,残缺的人生,同样的痛苦。 兴许是上天悲天悯人,如愿让许听羡接到一笔巨大订单,要求在北京建一栋双子塔,他所需一笔军工钢材和特级混凝土。 此刻利欲熏心的许听羡,金钱权势迷住他的眼,事情的真实性他已然忘记深究。 熏香缭绕间,醺浓酒意将秋色醉成情诗,字字凉薄,浮在这场暗流涌动间。 暗色调的包厢内寒风侵肌,风泛起淡淡的松木沉香,醇酒幽幽洒落,酒香满盈于包厢内。圆桌之上,周煦霖坐于季晟对面,酒杯中映出他模糊面容,玉盘珍馐,堪为盛宴。而出席者,却只他们二人,季晟盛情邀约,她难以回绝。 季晟眉梢带笑,西装齐整,他待她绅士谦和,永远得体。而此刻间,他轻抿口酒,眸光微沉,她是他明晃晃的猎物,而他也势在必得。 周煦霖容貌甜美,笑容轻绵甜蜜,略有肉感的身材,细腰翘臀,肤色白嫩,是讨长辈喜欢的福气长相。 季家从政,季晟也是位爷,他偏偏对周煦霖这类型情之所钟。圈内养嫩模风气盛行,他清楚周煦霖的底细,清楚她干净没背景,是好下手的对象。 季晟以介绍制片人为名,设套约她吃饭,周煦霖几番拒绝,她只想依靠能力被认可,而非是这种手段。 与他对视,周煦霖如堕云雾中,惶惶不安。季晟起身,抬步走向她,于她身旁落座。 直至此刻,她恍然明白,这桌精美佳肴,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季晟一副相安无事的坦然模样,他碰下她酒杯,说:“煦霖,你还没拍过电影吧?我跟导演制片人说一声,你马上就可以登上荧幕。” 周煦霖摆摆头,她清楚他别有用心,“季总,今天我本意不想来,但我盛情难却,多谢季总的款待。”,她又笑着补充道:“我是很想成名,可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另外,今天这顿饭算我请你。” 季晟冷笑,他装作无心之举,假意摸向她大腿,周煦霖瞬时躲开。 季晟笑声刺耳,笑声轻而散漫,带点戏弄意味:“跟我一段时间,别到处跑了,价钱随你开。” 话语间参杂着他与生俱来的傲慢,他的姿态高高在上,绝无半分商量之意。 让周煦霖倍感恶心。 周煦霖将珠泪收回眼眶,她含泪模样惹人怜,她要留有严尊,不甘让他讥讽,她讪笑出声:“季总待我这番心意,我是担待不起了。如果季总是真心喜欢我,绝不会是这般不可一世的姿态,你对我是上位者的俯视,不是平等与尊重。可真正的喜欢,首先要平等的地位,要你真正认为我与你平等,你尊重我,我们之间,才可能有情有爱。” 季晟满不在乎,他不曾想过和她走心,自然不会想更深层次的事,她如此长篇大论,他听得烦。 “好啊,周煦霖,如果你想自己的生涯从此终结的话,那就走吧,如果你不担心封杀和雪藏的话。” 周煦霖淡然一笑,她说无所谓,随而推门离去。 她没忘买单,不愿欠他的。 秋暮09 小桃猜不透周煦霖的心思,圈内哪位红角身边没金主?这不算是罕见事。周煦霖却对此极为排斥,她只一心一意将本职做好,不愿依仗他人。 因为她清楚没有永远的避风港。 沉斯予极少关注花边新闻,他平日只看财经类,而他是从助理口中得知,才清楚他的善意邀约竟为她招来骂名。沉斯予深叹气,他仔细敲打下两百字小短文发送给她,字里行间诉说着自己的过错,说他考虑不周才将她牵连。 离开包厢后,周煦霖已经哭红眼,她蹲在路灯下,咀嚼着他的每一个字,慢慢回道:“没关系啦,都解决了,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可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她清楚季晟的话不是玩笑,她当真要因他而失去一切吗?是否该早日退出放弃呢?周煦霖找不到答案。 她独自在簋街散心,顺道吃点宵夜,她随便走进一家店,点了份小龙虾和啤酒。 已是午夜时分,季晟挑此时间段邀约,他用意其心可诛。秋意浓而悲凉,风声瑟瑟,她等风来,亦等风停,金秋如锦,一辆黑色迈巴赫踏过泛黄落叶,缓缓停至门店跟前。 是沉斯予的车。 他骨子里的谦顺,使他不爱招摇显摆,相比沉归宴满车库的限量款跑车,迈巴赫是足够低调了。 沉斯予摇下车窗,他睨了她一眼,她坐在露天位置,纵然她垂着头,亦能看清她眼圈红红。 墨色间,平添几分伤春悲秋之意。 他凝望她两分钟,随即他从车走下,他步伐缓慢,轻声地走到她面前。 沉斯予刚从应酬酒局中抽身,他偶然驶向这条道路,未料会在此与她相遇。 “好巧……我从这边路过,你在吃宵夜啊。”他浅笑。 周煦霖嗯了声,说:“坐下来一起吧,别推辞了,公司发了律师函,想来狗仔不敢乱写了。” 沉斯予说好,他坐在她对面,为此事感到歉然,“煦霖,对不起,还是因为我你才会被他们乱写,也是我大意疏忽。我一时间回国,忘记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看,对不起,你是被我拖累的,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我可能不会继续干模特这行了。”周煦霖说得风轻云淡,笑容却没能释怀,她拿开瓶器撬开啤酒盖,猛然吞下两口。 “为什么?”沉斯予暗自猜测,是新闻对她影响太恶劣么? 她苦涩地笑,干脆坦白:“遇上潜规则,对方很强硬,我恐怕要被封杀了。” 沉斯予追着问:“潜规则?你是说有人跟你提出了?” 周煦霖笑着,她连声音都甜润,说:“是啊,让我随便开价,他真是看轻我了啊。” 沉斯予泯默无言,周遭说笑声纷杂错乱,她哗啦啦的喝酒声却尤为清晰。他转过头,诚挚地看向她,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可以帮你一把。” “什么?” 沉斯予细细解释:“我说我帮你,我让你不用再被骚扰,这算是我对你名誉权受损的补偿,但资源之类的,你就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了。” 周煦霖将酒瓶放下,微微怔住:“你是认真的?” “无比认真,你不是说你要当大明星吗?那我就帮未来的大明星清理一些障碍,希望你的路更好走,我希望你会红。” 周煦霖不知如何作答,她眼尾泪丝点点,她扯着唇角,朝他点头,“我也相信我会红的。” 秋暮10 于沉斯予来说,解决季晟的麻烦事不难,只是明面得罪总归对两家人不利,面上过不去。 而此事是季晟所错,季家不是娇惯养子的做派,沉斯予一旦提及此事,季晟定然少不了家法伺候。 沉斯予是慷慨的人,但不被红颜蛊惑,他待周煦霖心有亏欠,他自是要给她资源上的补偿,亦是他一番心意。 而此后,他歉意已表,资源自然不再有,沉斯予想看这个傲气的小姑娘自己争取。他能为她扫平障碍,但不是永远在她身后,今后她仍是只能靠自己。 当然,她也明白。 正因她三分傲然,沉斯予的欣赏目光才落到她身上,她宁愿退圈,亦不愿服软,不愿出卖灵魂肉体服从于金主,他当真欣赏至极。 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她竟真真出淤泥而不染,真真洁白无瑕。 如此纯洁的人儿,沉斯予倒真想帮帮她,故作清纯的姑娘,他不是没见识过。而他认为她独特,只因她被逼得毫无退路,亦不肯屈服于淫威。 已经无路可退,她仍不肯低头,因而他情愿帮她,若这是一出戏,那也无妨。 周煦霖是个热心肠,很有人情味的姑娘,对街坊邻居里里外外都热情。她住大杂院时练了身砍价绝活,纵使现在她经济能力丰厚,去菜市场还是乐此不疲地要跟阿姨砍价。 她大学念的是清华,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三年知识日夜苦读,只为一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 她和沉斯予的事情满城风雨,虽有澄清,世人却从不关心真相如何。她好友连连发来关心话语,但她除了叶忧明昭陆鸢的以外没回几条。 叶忧连连询问绯闻真相,周煦霖解释说只是误会,对方和她不算熟络。 呃,也许,现在算了? 叶忧是她高中同学,叶氏珠宝独女,唯一继承人。叶氏珠宝以珠宝为核心产业,涉及钻石开采,翡翠玉石、和高端定制等领域。 是明昭指定的珠宝品牌,她走红毯只戴叶氏的钻石项链。 “周煦霖同学,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吧?”叶忧的声音气鼓鼓。 “叶大小姐,你这么神通广大有什么做不到?你动动手指不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吗?” 叶忧查阅着他资料信息,“知道了,沉斯予,你跟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他年轻有为人还特帅,可他三十,你二十三,是不是差的有点多?” “都说没有谈了!”周煦霖一气之下将电话挂断,她不愿听叶忧的念叨,永不间断的逼问。 花灯满城,火树银花,微光飘摇,映现出斑斓色泽,盏盏花灯于湖面漂流,灯火明艳,落出圈圈粼粼波光。 中秋佳节已至,沉归宴今夜不归家,他没家庭相聚的观念,往年他是在深圳和爷奶相伴的。今年他赶不及返深,厚礼替他相陪中秋,既是在北京,他就与朋友相聚。 明昭自小从不盼望过节,因为二婶永远说是烧钱节日,年年中秋,她从不曾吃过一块完整月饼。她一日拍摄结束后,才得知今天是中秋,行人纷纷赶忙回家过节。 她百无聊赖间刷起朋友圈,不出所料的,一片阖家欢乐,直至她划到陈敬迟朋友圈时,停下了指尖。她点进去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地来回翻看,包厢间光线极暗,陈敬迟举手拍照,占据大半画面,周衍祈烟相拥在他身后,而角落处则仅坐着沉归宴一人,显然是他不知情下的无意抓拍,他正垂眸饮酒,晦暗光影下,映得他侧颜轮廓些许迷蒙柔和。 沉归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昭于心底问自己。他曾在置地娱乐场前见她,见一身迷雾笼罩,如今她望向他时,竟同他当初眼中的朦胧色是全然一致。 凛冬01 霜华满枝桠,天是落寂的,惨淡的白。 金秋尾声,枫叶褪落初容,悄至梦的终章,满城桂馥兰馨。 天悬玉镜,皎皎寒星,雨夜迎秋。明昭档期满,没能赶及在中秋当夜归家。她同邱赫商议,档期推迟,换得两天自由身。她订好机票回深圳,中秋时节,她须归家祭拜父母墓碑。她此行拜访林慎姒,自然免不得一番寒暄。 明昭念恩情,淡仇怨,渺渺世间,唯善意丝缕绵长。纵然她待明昭不过尔尔,林慎姒的冷漠,不至罪孽滔天,何不一笑忘怀,江湖悠悠终相见。韶华飘逝,林慎姒怎不算得含辛茹苦?明昭总归惦念这份情。 她离北京前,不忘选购金镯和稻香村,当作礼物。飞机落地深圳时,宝安机场内,她伫足片霎,特地从麦轩店选购两盒荔枝酥。 而后她踏上漫漫归家路,岁岁年年,车窗街景倒退,她自小生活的宝安区,如今于她而言,皆沦为陌生荒凉。老旧小区藏污纳垢,尘烟袅绕,明昭轻掩唇鼻,她敛息徐行,轻轻踏梯。她穿一件白色廓形西装外套,内搭克莱因蓝雪纺衬衫,衬衫下摆将白色短裤遮掩,脚穿白色细跟高跟鞋。浅色系穿搭,易染尘灰,她停于门前,低首抚平衣角褶皱,轻声将房门敲响。 屋中的林慎姒正折迭着被褥,日上三竿她才掀眼,她天天通宵酗酒麻将,睡眠作息自是差劲。她听声,纳闷起身,谁不长眼扰她清闲。林慎姒哈欠两声,缓缓拉门,她眯眸,抱怨地说:“谁啊?” 明昭礼貌地笑,“是我。” 林慎姒霍然睁大眼,她挑眉梢,展露欢颜,她眸中骇然由忻悦交替,“哦,是明昭呀,怎么回来了不提前跟我说,我好接你嘛,饭吃了没啊?” 恭维客气言,她自能分辨,明昭将手中礼盒交给她。林慎姒说进来坐,明昭跟随她身影,举步入门。 且不谈凤沅楼收入,光她当职业模特,自力更生以来,钱财方面,明昭从来待她慷慨。林慎姒笑道:“我给你洗点水果吃。” 她抱一盆水果走入厨房,她左手握住雪梨,流水淙淙,迎一场盛大沐浴。 她洗着雪梨,倏地往外喊一声:“明昭,给我找个新的削皮刀,在电视柜下面第一排抽屉那里有个没拆包装的。” 明昭应了声好,她挪步至电视柜前俯下身,在抽屉中翻翻找找。竟瞧见一本存折,触感光滑,她没拿稳,存折落地,内页自然翻开。 她垂头捡起存折,数字入目的顷刻,她愣怔于原地。如此长的数字,林慎姒从何得来?以她面馆收入,纵然省吃俭用,亦难以存到这般高额。况且投资之道,她是一头雾水的。 “好了吗?”她开口问。 明昭溘然醒神,她将存折收回原处,握住削皮刀送入厨房。此事必有蹊跷,她得细细打听,幕后定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凤沅楼总部位于上海松江,外观及里内装潢,相当正规。占地面积半个水立方,一副巨大的油画墙,墙设立机关连接墙外,那是真正的天上人间,穷奢极欲。纯欧式装修,以白色浮雕为主,罗马建筑,雕阑玉砌,如临宫殿。常人见此奇观,不免目眩神摇。 服务生清一色衬衫配西装马甲,分楼层,一楼大厅,大厅入内是二楼,二楼会客厅及餐厅,三楼是私密包厢,麻将及KTV等形形色色的包厢,同样合规的。 墙内外的构造相似,仅仅项目不同,墙外涉及黄赌,常人无途径知晓墙外的神秘。 而天上人间,它装潢远远不及凤沅楼的琼楼玉宇,那边红木装修,包房层高矮,极为压抑。大厅是迪厅卡座,包房皆为真丝地毯。蹦迪厅音响是英国原装进口,两百万,澳门永利皇宫的音响同它一般奢侈。 凤沅楼着装要求极高,衣服价位最低八千,鞋子价位最低四千。明昭认为Sergio Rossi的高跟鞋舒适感满分,真正如履平地。 这两边小姐素养高,英语交流是必须项,掌握几门外语的名校毕业生,凤沅楼内不稀奇。入职前须要一个月的礼仪培训,每月有考核,不合格者自行离职。 场子与澳门赌场相同,禁止摄影录像。赌博公司在些许城市有代理人,专盯流动资金丰厚的人。建立数据库,身价,公司市值,家庭,全然知根知底。 简清延邮寄银行卡给沉归宴,是政府项目的回扣。 他帮沉归宴公司转移资产,是家产业化的公司,所属半导体行业,具体产品方向是IGBT,白手套存在的意义。 明昭知晓此事,她作为看客,无权点评,大人物自有不堪的底细。沉归宴的所作所为,她司空见惯。 凛风萧萧败残花,银竹落满城,霜叶残存碎珠。深秋四九城,天色凌寒。明昭衣衫轻薄,纤身抑不住的颤栗。 她今日须赴约上琵琶课,她原先的老师遇事端,家中长辈患病在身,无奈之余,她只得跟随新老师,她为先前老师备薄礼,以示心意。新老师须要紧跟她的进度,出于人情世故,她同样备好见面礼。是桂花千层糕及绿茶,夏季采制的绿茶,味浓,较为苦涩,寒露时节,则适中平淡。 母子口味相同,温秋沉归宴偏爱清淡滋味。 明昭拎起礼盒,单手推门,她独坐房中,静候老师来临。她低垂眸,指尖抚弄琵琶,她练至素指红肿,痛感自有。她做事有始有终,迎难而上,追求极致。 温秋敲响门,步伐高贵,徐徐而来,她朝明昭悦笑:“明小姐,你好,我是温秋,你的新老师。” 明昭收回指尖,速即站好,笑道:“您好,温老师,很高兴见到您,这是我给您准备的桂花糕和绿茶,秋天的绿茶不苦,您拿回去尝尝。” 温秋抬眉,她倒懂得为人处世,归宴好眼光。 “你客气了,但我今天没准备什么礼物给你,不好意思了。” “不用的,这只是我一番心意,您能教我上课,是我的荣幸。”先前老师谈及温秋身份,着名琵琶演奏家,音乐协会董事。 她清冷眉目,令明昭深觉熟稔,那与沉归宴相同漠然。 明昭认得她脖颈的翡翠项链,名为绝代风华,市场价值三亿, 如此珍宝,温秋身为拥有者,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温秋引入正题:“那我们开始吧。” 明昭虽无基础,比不及自幼练习之辈,却也并非愚笨人,温秋教她并没太费心。 明昭左手指纹按琴弦推拉疼,右手弹跳疼,温秋凝眸,她颦眉说:“学琵琶急不得的,得耐心慢慢来的,不能一下太狠。” 轮指,扫弦,她有所掌握,但泛音技法,她依然未掌握。 而她此刻,竟倏忽忆起沉归宴的言语,“要做就做最好。” 明昭轻摇头,她清楚自己无基础,自当得付出更多。她不求同专业人士相比,但至少不该亏欠付出的努力。 凛冬02 作为京城的矜贵公子,季晟身名藉甚,他自当顾忌家族名誉。周煦霖区区嫩模,竟将他拒之千里,此事若一经传出,他岂不沦为笑柄。 季晟非君子,他的所为自见不得光。周煦霖抗拒他,实为引火烧身,她如何能星途顺利呢。季晟动用人脉关系,他要将她雪藏。 违抗他的代价,季晟要她心中有数,是她坚守严尊,落得这般境遇。她的自尊,可抵千金万两吗?季晟极好奇。 周煦霖今日浓妆艳裹,她身着薰衣草紫色丝绸长裙,左手腕戴香奈儿满钻羽毛手镯,右手腕则迭戴香奈儿满钻蝴蝶结腕表及Lily Cluster铂金钻石手链。 今日是开机前两天。 她抵达片场观望状况,特地将蛋糕咖啡分给工作人员。 周煦霖笑脸迎人,可她所见之人,皆是黑脸,周煦霖困惑不已。她踏进化妆间,想补好妆容,以最完美形象示人。 而她刚刚入门,抬眸那 凛冬03 体重秤是女人的天敌,纵然明昭身为名模,亦无勇气面对。她没能克制,陪沉归宴品尝过辣锅。直至拍摄期间摄影师调笑她愈发圆润,她才惊觉。 蔬菜沙拉配泰式奶绿,是她心尖挚爱,但沙拉酱热量,她怎敢多尝。 拍摄结束,她倚靠于沙发翻阅头条,静候餐点来临。邱赫自办公室而出,他将报纸递她眼前,明昭抬眼,说:“怎么了?” “周煦霖和温念欢上新闻了,这么大一板块,说周煦霖是小三,抢了温念欢的男朋友。” 明昭眼怔怔,她清楚周煦霖的品行,知她非贪慕虚荣之人。此出闹剧,许是温念欢别有用心。明昭略有耳闻温念欢的上位史,可明昭不曾得知,她曾与沉斯予相爱。 而今,他们是旧情复燃么?周煦霖从中插足? 明昭知晓周煦霖和沉斯予称不上熟络,她拒绝季晟,角色由温念欢顶替,周煦霖若真真有靠山,岂能如此落魄? 事情真相她尚未知晓,她如何帮霖霖呢?朋友之间,她自然有信任。邱赫转移话题,笑着递她一份合同,“姑奶奶,我给你接了一档恋综,周煦霖现在是黑红,热度话题远远高于你了,陆鸢又搭上了徐矜逍,资源那么多,咱们总不能被盖下来的。” 邱赫为她经纪人,自然盼她众星捧月。明昭心虚,她担忧陈年旧事展露,因而拒接众多通告。 明昭清楚公司安排,她何来拒绝之理。 “好,我去。” “恋综都是剧本,你照着演就行了,别演得太假就行,就当是旅游了,有啥不舒服就跟我说。” 明昭笑着点头说,谢谢哥,随而她在合同末尾,签下工整字迹。 悲风拂吻霜华,万里雪飘伴月眠。 夜色风清月朗,云深雾绕,明昭结束行程,她当夜回到北京庄园。最辉煌一栋售价十亿,为沉归宴所有。为求风水,他庭园内仿建故宫九龙琉璃影壁,蓝绿之色,灿似雀羽。彩壁旁两株罗汉松,价值千万,纵绵雪皑皑倾落,亦难掩满园辉煌色。 蟠龙非寻常人能压制,而大师称他命格为帝王之相,自能压制。 明昭整理恋综衣物,此行六天,自当装备齐全。野外拍摄,她须备生存用品,睡袋枕头,肉脯,自热火锅,她一一放入行李箱。 沉归宴自电梯下楼,他沐浴完毕,裹一袭浴袍而出,浴袍带系于他腰间,裸露出腹肌,他站姿挺直,眸光落她香肩,问:“准备去野外?” 明昭抬眸,笑说:“是,接了档恋综,不过我不会和他有吻戏之类的,宴哥可以放心。” 此出韫色圈养的游戏,沉归宴身为金主,称得上大度。寻常情妇,恐是自由身都难得,他这般慷慨,任由她接拍摄综艺,属实大度。 寻常情妇,须要随叫随到,岂能这般潇洒快活。 明昭明白这一点,因此她对他非常感激的。 沉归宴睨向行李箱内物品,说:“医疗箱和指南针电筒别忘了,以备不时之需。” 明昭经此提醒,乍然记起,她说声谢谢,随即站起,“宴哥,吃点宵夜吗?我蒸了点生蚝粉丝。” 沉归宴说好,他踏入厨房端起菜肴,摆上白玉龙纹桌,明昭目光期待,她托腮:“宴哥,你尝尝看,味道会不会太重了。” 他用玉勺舀粉丝,筷子夹断放入齿间,细细咀嚼。家中装横用品,他极为讲究。碗是白玉翡翠碗,筷是翡翠鎏金宝石筷。 家中摆设为玲珑瓷,此乃中国独有,涓滴不漏且花纹处透光,精挑细选出极精美的,成为国宴专用。 他偏爱景泰蓝珐琅花瓶,乾隆年间的收藏,他车载斗量,客厅摆放足有三个。 他象棋桌的象棋为乾隆年间象牙制品,方形棋盒,彩绘描金。象牙茜色为清朝工艺,红蓝紫金色,主色调为绿,矿物质颜色。雕刻纹饰,工艺繁杂,乃宫廷上乘之作。 沉归宴是北京政协委员,柜面摆放的相框,是他前往联合国参加会议,及受邀出席国宴与总统进餐的合影。 我国以往国宴,以茅台酒为主,而今撤下烈性酒,红酒当道。菜肴为佛跳墙,宫保鸡丁,北京烤鸭等。国宴厨师,须政审和剃光头,才能换取资格上岗。餐台调料繁多,兼顾大众口味,菜肴滋味清淡为主,口感软嫩,酥滑。 沉归宴久居深圳,早已吃惯清淡口,粉丝咸味浓,他得出答复:“有点咸。” 明昭闻言起筷品尝,入喉时,她才知味道浓重,“看来下次我要控制好用量了。” 沉归宴放下筷子,挪步停于行李箱前,他俯下身,检查箱内物品,说:“去野外的话要带上外套,野外蚊子毒,夜深了会冷,还是带上吧。” 明昭点头应允,琐碎之事,沉归宴不必特意为她做的。此情此景,如此氛围,她若拒绝他好意,显然不合时宜。 她垂头朝他笑,她安静地看,他那般细致专心,是为她。夜色渐浓,吊灯光微微亮,它不那么明亮,它飘浮,黄晕浅淡,不浓重,似流萤点点灿光落。 暗光中他轮廓微茫,蒙眬,曛黄色,似雾里看花。他那般缥缈面容,却为深秋最浓暖意。 细长凤眼,鼻骨细直,薄唇棱角锐,天生一副薄情相。 他在光影之下,明昭侧目那霎,竟觉失神。纵然他眉目冰冷,淡然,胜过冰川寒。他眸似烟波笼,涟漪晃,那双丹凤眼,她亦甘心沦陷。 凛冬04 已至午初,赫赫赤乌,落日熔金,寒酥落,融寒冬。北京的第一场初雪。 节目组提前迎接,高端小区旁人无权踏足,他们只得停于北京庄园邻近。明昭偏爱紫玉山庄,那内设游乐设施,圈养羊驼,孔雀,梅花鹿。内设会所,会费十几万,远远不及长安俱乐部会费。 京城降温,簌簌冰雪落,明昭早醒,满窗冰雪,她不由打寒颤。沉归宴盥洗更衣前,避寒所需,他为她挑选了件Burberry的经典长款风衣。 香奈儿埃及孔雀蓝粗花呢外套,原先为她首选,沉归宴的风衣登场,她无奈作罢,索性重新搭配。她中指戴梵克雅宝隐秘式镶嵌蓝宝石蝴蝶戒指,梵克雅宝单排镶钻手镯配万花筒宽版手镯,皆为白金款,是明昭的常年迭戴。 明昭系好风衣,脚穿CL裸色红底细高跟,她左手挎金棕色Kelly,右手拉行李箱,步伐悠悠前来。 司机从后视镜见她身影,他下车拉开后备箱,他将明昭行李箱放入内。 明昭平日穿衣休闲时她爱背Herbag,慵懒随性感,它本身也为配货。沉归宴在爱马仕有两条专门的生产线,他小至配饰,大至家具,都为爱马仕。 她此类的奢侈品多为沉归宴所赠,明昭钟爱,却也并非挥霍无度。 摄影师坐后座,明昭坐在副驾驶,司机递苹果热橙茶和沙拉给她,他一嗓子京腔,笑说:“明昭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午餐,到那里就是荒野求生了,那边的鱼要你自己去钓的,菜也要自己去挖,辛苦了啊。” 节目录制地在怀柔白河湾,自北京庄园行驶约莫一小时路程,七十三公里。路遥遥,她能专心歇息,以最好状态迎接录制。 车上有摄像头,贴着综艺名称“恋爱信号”的牌子,明昭道谢后礼貌性饮两口。 镜头面前,明昭自然笑脸迎人,“我还没去过露营,很期待在野外的生活,我怕我钓不到鱼。” 摄影师一副八卦脸,他跟明昭打趣,“男嘉宾都很帅哦。” 明昭笑笑,“那就期待咯。” 明昭望向窗外景色,金秋时节,满城金灿灿,落叶追蝶舞。她轻阖眸,陷入酣眠,期待这段未知的旅行。 一小时后,抵达白河湾。 辰光冉冉洒落,暖阳为霜雪沐浴,冰雪覆满白河湾湖面。寒风凄沧冬霰落,明昭体寒,她今天这身,多少是单薄了。 她踏过残败枝叶,鞋底沾染白雪,司机指指不远处的纯白色木屋,“明小姐,咱们往那走。” “住这吗?” “进来就知道了。” 明昭默默跟紧司机步伐,摄影师跟在身后拍摄。 屋内暖意融融,壁炉燃焰火,消融深秋寒冰。 屋内的长桌围坐着二女三男,女生妆容精致打扮得体,男生则姿态不一。一位留齐刘海,穿白衬衫针织马甲,十足乖乖牌学长路线。一位寸头男生,低温之下,他身穿白色短袖,裸露肌肉。最后是油头西装男,明昭先前看过资料,他从事金融。 明昭无动于衷,自沉归宴外,她瞧不上任何人。 未等她开口,身旁导演先说:“明昭来了,咱们人齐了,大家先在这暖和一下,现在我们要开始抽签,只有两位幸运儿可以住进木屋哦,剩下的四位需要在野外露营搭帐篷。” 明昭微笑招手,“大家好我是明昭,不好意思姗姗来迟,让你们久等了。” 大家纷纷朝她热情招手,他们按剧本演戏,都对彼此知根知底。 明昭的官配则是寸头肌肉男,名为许漾,他待明昭最热情,“哎,你穿得这么薄会不会冷啊,我大衣你披一下吧。” 明昭浅笑,“不用,我不冷的,你也小心别着凉了。” 导演将木盒子摆上来,伸手介绍说:“现在挨个来抽签,被抽到的可以留下来住。” 众人纷纷上前,明昭为最后一个,她将手伸入,取出张卡片,展开一看,意料之中的——是帐篷。 许漾抽到的同为帐篷,定然是节目组的安排。 “好了,那没有抽到木屋的小伙伴们,就只能住帐篷了,当然,大家都有任务,对于抽到帐篷的小伙伴们节目组会赠送海鲜食物。抽到木屋的小伙伴,任务是去钓鱼,抽到帐篷的小伙伴的任务是去找木头做篝火,你们要取暖。”导演详细补充道。 “好啦,你们现在就出发吧。” 此时,明昭倏地瞥见邱赫短讯,“姑奶奶,录制现场怎么样?好玩吗?” 明昭不愿他担心,回了一条,“嗯,我先继续录了,别担心。” 明昭率先远行,许漾为争夺镜头,紧跟明昭身后。节目组安排他们炒作,他若将人跟丢,何来话题度。 许漾递给她手套,嘱咐道:“得戴好手套才不会冻伤,我们一起找木头,我去捡就好。” 她接过道谢,“没关系的,这是任务,要一起完成,一起捡,这样就能更早完成任务,在天黑之前点燃篝火,就不会那么冷的。” “好。” 他们一同往丛林深处前去。 凛冬05 入夜,沉归宴今夜与陈敬迟他们相约饮酒。酒吧名为Fallen star,位于望京旁,陈敬迟洗钱开的。 他们平日就此相聚。 徐矜逍跟陈敬迟熟络,简清延将徐矜逍喊来,他们家族间是世交,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当熟络。 徐矜逍生得一副多情貌,他爱和陈敬迟泡吧飙车,共同话题多。若要谈及私生活,徐矜逍远不及他的风流债。感情方面,他仅有三任女友,称得上白纸一张。圈养陆鸢,是他的初次体验。 沉归宴平素只跟简清延交心,他话少,跟徐矜逍不熟,自然没话谈。徐矜逍认为他装,简清延说他要是没把你当朋友,是没有和他独处机会的。 徐矜逍同他搭话,沉归宴只回几字,之间并无话题,如何能侃侃而谈。徐矜逍喜欢赛车饮酒,二人之间,唯赌博品酒能交谈。 越繁华富饶之地,高官偏偏远远避开,上海高官多数在东郊宾馆及西郊宾馆。简清延家族从商,无须顾忌,自能开柯尼塞格前往罗斯福公馆。 沉归宴近期关注新型半导体,国际期货,土豆,大豆,玉米价格,大宗商品消费市场,人工智能,元宇宙。时代极速更迭,他须紧追每一个风口。 美高梅他有狮王卡,纯金制作,所需流水三亿,三个月二十万积分。徐矜逍没赌瘾,过过手瘾损失五千万,他仅得一张至尊88卡。 澳门雍华府,内里装潢为摩洛哥空运,怎不算得纸醉金迷。 沉将军远比他奢侈,他曾筹建军事院校,那个年代,他日日以燕窝,佛跳墙,熊掌为食。而今政策禁食熊掌,沉将军愿领他远赴国外,亲尝熊掌滋味,他却兴致不佳。 沉将军久居深圳,沉南知深感庆幸,老爷子习性刁钻,须千依百顺地哄。沉南知随他,生性乖僻邪谬,而归宴斯予,尔雅温文,难窥见其劣根性。 老爷子饮食苛刻,饺子须一个一个煮,为求完美口感。沉家若遇事故,他三两言语,对方斯须奴颜婢膝。一家人敬他如神,皆心知肚明沾祖上光。 沉家财产交由家族办公室管理,家族人员按月从信托基金领生活费,家产尚未分清。沉将军视孙子为掌上明珠,放任其以锦衣玉食度日。财产继承权,沉归宴无心争夺,钱财身外物,他只盼家人平平安安。阖家安康的代价若为千金散尽,那他愿全然赠予哥哥。 沉归宴微信头像是山雾缭绕,他不喜花哨界面。年轻有为的二代,总爱以心灵鸡汤营造人设,他唯独例外。他发红酒,马场、高尔夫山庄,只晒图,几乎不配文。虽会为熟人点赞,但他评论次数屈指可数。 徐矜逍的ID为今宵,他名字寓意为今宵,他母亲认为今宵二字,过于寻常,索性以同音字替代。头像是他侧颜,金发背头,身着LV碎冰蓝渐变牛仔外套,他俨然是天菜帅哥。 他的朋友圈为各类跑车,豪宅、名酒,配文少,他懒得发。 纵然入冬,沉归宴仍偏爱丝绸衬衫,他通常只穿皮鞋,他反感卫衣接触皮肤的触觉,偏爱丝绸衬衫的丝滑感。他穿成套西服,羊绒大衣,风衣。而毛线衫,棉服,羽绒服,为他衣柜禁忌,绝无登场余地。兴许因相处时日绵长,拜陈敬迟所赐,沉归宴浸染三分风流,风格不如既往般死板,他右手腕迭戴宝格丽满钻蛇镯及梵克雅宝黑玛瑙间钻手链。 气质清冷之人,竟最衬浮艳珠宝。 沉归宴送明昭一款梵克雅宝情人桥手表,明昭极心水,她知晓他钟情翡翠,回礼为翡翠驳头链,他深觉欣悦意外。 明昭为周煦霖和陆鸢送上宝格丽Diva’s Dream系列的限量款孔雀手表,周煦霖回礼为孔雀扇及维多利亚时期的母贝雕金古董扇,是她私人珍藏,她钟爱西洋古董的精美。 陆鸢回礼为明朝时期的嵌玉宝石双珠纹金发簪,明昭出演过明朝电影,陆鸢相当诚挚。赠礼自当上心,彼此皆唯恐落得小家子相的名声。 沉归宴戒烟前钟爱利群富山春居图,而今钟爱雪茄。 他今夜已抽两根初代的Cohiba Behike限量款,浓郁的咖啡,可可、皮革干草味。渐渐地,柑橘甜味在唇齿飘散漫开,抽至尾端,仍为苦涩味。 陈敬迟自澳洲携来的,但澳洲税高。 相比初代,他待富恩特绿叉情之所钟。25周年限量款巨着,丧失常规款的酸味,滋味层次则更丰富。坚果及花果香,雪松香融合辛辣,中调尘土香味渐趋馥郁,白胡椒尾调于唇齿间久久盘桓。 二人品味相投,徐矜逍则随性,雪茄随意摆置,雪茄须放置保湿盒,岂能随他摆置。沉归宴则精致,摆得齐齐整整。明昭学的取悦手段,为他亲手剪雪茄。 徐矜逍身穿ERD的白衬衫,领口唇印错乱,烟头灼烧,钢笔涂划,胸口印刷sorry英文。 ERD独特小众,款式极为稀少,每件皆是唯一,每件唇印及领口灼烧皆不相同。 借此霓虹光,他敬沉归宴一杯酒,纵沉归宴再冷然,亦难推辞不赏脸。 “沉大少,来,喝一杯。” 沉归宴垂眼碰他杯沿,饮入醇醇玉液。 陈敬迟开了两瓶罗曼尼康帝,睨笑:“来,试试我的珍藏。” 是76年的echezeaux及90年的conti,花果香及檀香味,顺滑甘甜,齿颊生香。初调为干花辛香,二者香味交融,梅子樱桃,尾调为白松露香味。余味绵长,香味将徜徉弥久。 沉归宴曾摔碎一瓶45年的,一举摔碎四百万,只叹为时运不济。 徐矜逍透过酒杯,猝然忆起他与陆鸢的初遇。 初遇在Fallen star。 酒吧内浮起缥缈幽香,灯红酒绿间传杯送盏,光影艳靡,霓虹熠熠。紫红光晕跌落,徐矜逍落座于最中央的卡座,他留着浅金色的三七分背头,任由光晕洒落于他发丝,而他眉眼轻靡,身影融入幽暗之中。 徐矜逍周围莺燕环绕,平素骄纵的公子哥,于他面前阿谀奉承,献媚求欢,骄矜模样全然褪尽,而他漠然置之,不予半分欢颜。 人人皆拥美人入怀,墨色间蝶影幢幢,只他身边无人,他低垂着头,无声独酌。 陆鸢右手迭戴卡地亚满天星手镯和灰贝母间钻手链,安静地站于一旁,今夜前来邀她对酌的人,都仅得她一声婉拒。而她暗暗凝望他良久,她的眸光从始至终只落在他身上。 当《BABY DOLL》的前奏响起, “Call me babydoll Come break down these walls Don't leave me alone.” 当他再次端起酒杯,她终于扭动腰肢,笑意妖媚地上前。 她于徐矜逍跟前停住,她向他笑,只此一笑,似如春色花含烟。陆鸢摇摇酒杯,杯沿落上她唇印:“徐少爷,我敬你一杯啊。” 徐矜逍听声掀眸,他瞧她一眼,明明今夜的谄媚美人,皆被他拒之千里,却偏偏遇见她时,他笑意浅淡,话语飘飘散出:“好啊。” 陆鸢举着杯酒,步步往他而来,于众目睽睽,此起彼落的呼声下,她双手环住他脖颈,双腿侧坐在他身上。 周遭人群纷纷侧目而去,徐矜逍缄默不言,他瞧她时,眸光飘离,薄情。他默许她的行为,她偏偏握住他那杯酒,她附在他耳畔低语,吐气如兰:“想喝你的。” 而他仅轻笑两声,并不为之所动,他夹根雪茄在指尖,随而他拿出点烟器,于半空中,燃起缕缕星火。 正当雪茄将点燃之际,陆鸢低眸,她将香舌抵在丝丝焰火之上,舌尖轻轻抚过飘摇火花。 徐矜逍怔愣一瞬,他欲将点烟器盖上,她却出手阻拦。 她如蔻丹般艳红的指甲徐徐攀升,抚上他柔暖掌心,渐渐攀升至他腰间。陆鸢将雪茄夺去,亲自为它点燃火,她伸指,将它慢慢送入他唇齿间,那白烟袅袅,她迎了满面。 他吐出丝缕白雾,于她春黛晕染,紫红光晕交织,将她容貌映得渺渺茫茫。 她双腿玉润,蕾丝丝袜为之点缀,她装作无意去蹭他的腿,他喉结微微滑动,呼出两声低喘。 雪茄抵在他唇间时,她伸指为他抹去残存酒渍,她指尖落他唇角,沾染点点酒渍。他们眉目相视,欲火于顷刻间升起,她将唇迎上,吸吮吻住他薄唇,她轻声呢喃着说你醉了。 他笑得轻浮:“也许是醉了。” 随而他环住她纤腰,她细声问他,你有没有女朋友?徐矜逍笑说没有,他于心底发笑,有没有,你不都这么做了吗? 夜色妖靡,他们彻夜颠鸾倒凤。房门半掩,他将她压于门前,娇喘绵绵落至走廊,她迎了满穴浓稠精液。 点燃的纸烟初露猩红,徐矜逍仰头吐出丝白雾,许是残存的酒意作祟,使他意乱情迷,一根烟燃不尽情欲。酒液倾落夜的长河,杯中酒摇摇欲坠,倒映出煌煌灯烛,她媚色酝酿正浓时,他已然吻过她每一寸白肤,留过属于他的痕迹,他纵情人间,甘心败于美色,溺于骄奢淫逸当中。 凛冬06 沉归宴自Fallen star而出时,时针滑落至八点,他却迟迟未得明昭回应,她素来令人心安,夜已深,她怎会不报平安呢。 沉归宴为她担忧,他同邱赫酒宴相逢,留过联系方式,他发消息说,“邱经纪,晚上好。” 邱赫心急如焚,他未得明昭及节目组回应,他担忧至极,“沉总难得给我发消息,您晚上好啊。” “你好,吃过晚饭了吧?我想请问一下您,明昭节目录的怎么样?我想看看我投资的综艺如何,方便让我看些片段么?” 邱赫挠头,“没法啊沉总,现在明昭不见人影,我正想去那边找她呢,节目组那边跟摄影师和她都联系不上,大家都挺担心呢。” 沉归宴只问,“在哪里?我跟你去。” “在怀柔白河湾,您时间不方便吧,没事,我去就行,明昭是我的艺人,她的安全我应该负责。” 他不予邱赫拒绝机会,“给我你的定位,我现在找你,我们一起过去。” 邱赫将公司地址新源南路发送,他静候沉归宴来临。 节目组没消息,称明昭走散,邱赫待明昭当真上心,邱赫待她为知遇之恩,她心存感激,因而她无比尊敬他。 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中,邱赫算得上心善,明昭出事,他岂能袖手旁观。 须臾间,沉归宴将车停于公司前。 他待明昭上心的缘由,他不得而知。若她遇险,他一声令下,救援人员纷纷出马,何须他亲临于此。 天无情,但人有情。 他将她视为朋友,朋友安危他自当在乎。明昭跟他这般久,她若是出事,他亦无法安心。 在不在意她呢,他讲不清道不明。 他摇下车窗,说:“邱经纪,上来吧。” 邱赫等候已久,见车来临,他礼貌地点头,主动坐上副驾驶位,沉归宴递他一杯暖咖啡,“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他边道谢边系安全带,“那边说摄影师没跟着明昭,不知道她自己往丛林哪去了,现在都去找她了。” “出人命这节目担得起吗?”沉归宴镇定自若,静候邱赫调整坐姿,他缓缓将车发动。 邱赫睨他一眼,他极为讶然,圈内皆知沉归宴艳闻,谈及包养,圈内不为罕见。可沉归宴这般上心,莫非他们之间有真情? 而明昭走散,起因是源于许漾。 他们并肩往丛林深处走,任务为拾木燃篝火,前行路途中,许漾为争镜头,他一路贴近明昭。明昭清楚节目组用意,她无过多抗拒。 许漾记起台词,他敲碎沉默,开口搭话:“明昭,你是为什么想上这个节目啊,是很想谈恋爱吗?” 明昭未曾窥见剧本台词,她佯装思索貌,“是啊,想试着体验一些新的事物,当然,也想邂逅合适的人,可以一起体验这些事物。” “可我听说明昭小姐早就名花有主,那位太子爷沉归宴,不就是你的金主吗?” 明昭止住步伐,许漾不解,转头瞧她,明昭喜怒不形于色,她面向摄像师,“据我所知,剧本里没有这一段,你们特意提起他的名字,是何居心?” 摄影师端着相机,笑声刺耳:“哎明昭,我们这不是为了话题度嘛,你配合一下嘛,这样才有看头呀。” 明昭冷笑:“可沉归宴是投资人,你们这样得罪投资人,也没问题吗?” 许漾愣然,他瞟觑摄影师,摄影师无言,许漾摆手:“这是节目组的安排,我也没有办法。” 明昭一字一板地说:“好,那我现在去找导演,我要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漾见状,拉着摄影师窃窃私语,“你看她这样,我们先走回去吧商量对策,天这么黑了,让她自己反省反省,她自己也该知道的,待会就服软了。” 他们踏着步伐,慢悠悠地转身离去,他们不欢而散,留明昭于原地。 节目组如何用意,明昭不知,但恶意剪辑,她先前领教过。天色渐晚,她自当快步紧跟,若失足陷落丛林亦或沼泽,她如何得救? 明昭不曾因朋友离去而伤悲,她深知朋友是阶段性的,新的阶段自有新人将他替代。倘若有幸结识高阶层人士,同他们自然再无交集,成年人的交往原则——无利益者即无用。 而她不愿如此刻薄。 她远比沉归宴薄幸,沉归宴盼望真情,她不盼望吗?似乎不然。一份真情,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凛冬07 沉归宴一路飙车抵达录制现场,若非因明昭此事,他们如此忙碌,何来心绪同节目组打交道。 沉归宴将车停好,邱赫轻轻落地,飕飕朔风,山间溟濛。明昭于何地呢?她的纤弱身子,如何捱寒风?沉归宴如此想。 邱赫转身喊他,“沉总,他们在那边录,我们往那边走吧。” 沉归宴默然跟他身后,邱赫为他引路,夜深,路崎岖不平,前行自是步履蹒跚。道路积满堆雪,邱赫提议绕路,他脚底一滑,险些栽倒,幸得沉归宴及时将他扶稳。 残枝雪落,他们终是抵达目的地。如墨的夜难见行人,夜寂寥无声,踏过绵厚雪地,脚步声清晰可辨。 其余嘉宾围着篝火烧烤,他们面色皆为欢颜,全然不为明昭失踪而担忧。 导演遽然抬头,眸中惊现沉归宴身影,他急遽起身,捧着笑脸说:“哎,沉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邱赫压抑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陈岩,我现在问你,明昭在哪?她没有和我联系,我在你们这里没有看到她。” 沉归宴在此,陈岩自然装傻充愣,“哎呀,明昭不见了吗?我不知道呀?” 他刻意安排的剧情,明昭走丢,许漾上演英雄救美,营造cp氛围感。 陈岩话音满不在乎,邱赫收不住脾气,揪住他衣领大喊:“陈岩,我的艺人到你们这里拍恋综,然后现在人丢了,你们这群不去找,都在这里吃烧烤?算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她一个人在那里如果出事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沉归宴冰冷地扫视在场人群,明昭的生死,兴许无人在乎,但他在乎。 他的眼神看得许漾发慌,全身不自在。 沉归宴敛息,“如果我今夜见不到明昭平安归来,那么这档综艺,以及陈岩你,一定会在娱乐圈从此消声灭迹。” 许漾惊惶万状,唯恐惹祸上身,他急着说:“沉总,明昭往东南方向去了,走得应该没有很深......”他越说声音越小。 他叮嘱着邱赫,“邱经纪,想来这一路你很累,请歇会吧,但麻烦你帮我煮壶茶,我要给明昭暖暖身子。” 邱赫千千万个不愿,他岂能将沉归宴推入危险境地呢,非君子所为。 “没事沉总,我俩一起去,更好找。” 沉归宴态度决绝:“天色太晚不安全,越往深处走会更冷,邱经纪,你现在去联系救援人员,你待着休息吧,我会给你报平安,你不必担心,煮壶热茶等候就好。” “那行,我现在就去联系,我等你们。”邱赫说着,转头面向陈岩,“明昭如果出事了,你就等死吧。” 沉归宴冷眼睨向许漾,“带个路吧。” 邱赫发动人脉,邀救援人员前来怀柔白河湾营救。救援队来临前,一切皆为沉归宴造化。邱赫脚麻,他只得无奈歇息。 许漾往西边方向走,沉归宴步步跟随,纵他肩披大氅,此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亦是缕缕寒意缠心尖。她风衣那般轻薄,怎会不冷呢,沉归宴恐她受冻受冷。 许漾将他领到一处,不过几步路程,许漾双腿发酸,他身上没劲,倦意袭来,转头说,“沉总,我能不能先走啊,我有点累了......你往里边走就行。” 沉归宴不愿多言,他独自踏入深处,渺无人烟的雪地,他默默踏过。枯木残叶,他踏过白雪茫茫,雪花落得残缺。 沉归宴年幼之时曾遇绑架,因而他有应对冰天雪地的经验。那年冬夜,同今夜一般荒寂,那时他惴惴不安,惊魂未定。母亲自天际降临,如神明般拥他入怀,轻言细语唤他。 此情此景,他倏然贪恋起母亲的暖怀。她如何不爱他呢?而今他这般落漠待她,是否称得上残忍。 自温秋远赴大洋彼岸后,他的一切魂惊胆落,全然消散,得母亲眷怀的年岁,他岂敢忘。 道路分叉,冰凌立,明昭冻红鼻尖,以她纤身迎凌寒冰霜。漫漫道路走来,她近乎缺氧,已然难忆来时路。 道路不平,她走走停停,东张西望,亦唤不醒她最初来时的记忆。 夜晚极速降温,她因体力不支跪倒于严寒。 兴许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明昭恐惧黑暗二字,它好似无尽深渊,引她坠漩涡。 她儿时居住林慎姒家中,家庭条件差,微弱光线燃亮家中。房间,客厅,总灰蒙蒙的,模糊昏暗。 老旧小区配套设施不完善,未设电梯,楼梯布满灰尘,树叶摇曳,落满地残黄,惟余幽暗萤火。 高楼大厦,灯烛飘摇,明昭过往是那般向往。 万家灯火中,她是其间一盏荧光。 踏入凤沅楼,谈何出淤泥而不染?风月之地,她如何不沾尘俗。自甘堕落的罪名,她绝无辩解,甘心经受。 于此时,风雨晦暝,吹入她骨髓,她冷极了。 明昭步步向前,电筒照明前行路,她受了风寒,早已心力交瘁。 明昭艰险踏过冰面,她轻喘气,竟觉阵阵晕眩,好似烟岚云岫般缥缈。倏然间,她竟墨黑映瞳,明昭一脚踩空,坠落冰湖。 湖水冰得刺骨,渗透她每一寸肌肤骨髓,冷透了。 湖水浸湿她发丝,她呼吸缠绕冷意,近乎濒临窒息。她若阖眸倒下于此,自然坠入万丈冰渊。 凛冬08 q u y ushuw u. co m 沉归宴漫步丛林路,冰封雪盖,碎雪裹挟霜寒冰雨。听雨倾流,潇潇风雨将夜笼。天际只余黛色,魆风骤雨,她如何抵御呢? 幽幽山林,朔风砭骨,他容颜展露麻木颓靡之色。下步路他如何走呢? 如何寻出她身影呢? 沉归宴信号差,他消息无法传送,他不愿邱赫忧心,他独来独往多年,素来不欠人情,纵然所遇事端,他皆自行处置。 目的地为何处?他不知如何寻找。电筒光影渐渐黯然,道路微茫,他瞧不清眼前路。 但他意识清醒,若他停止追寻脚步,明昭怎么办呢?他何来倒下的理由。他背靠白桦树挺立须臾,他敛目梳理心绪。 沉归宴深呼气,他决心转移方向,往冰湖而去。风雨夜,雨丝缠绵似情丝,飘落他肩膀,濡湿他衬衫。 光影消逝前,雪垂垂而落,他依然拨通她电话,一次次地拨通,盼望她回应。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 8 w.v i p 他心灰意冷的瞬间,那般清脆的铃声竟响彻云空。 只听《失忆蝴蝶》响起,那是明昭的铃声,而此铃声近在眉睫。 声入他耳,他自然加快步伐,迎此雨雪,他越过雪地,于冰湖前止步。 他掀眼那霎,恰恰迎上她一双春水眸,双瞳剪水添忧愁。 她眼神凄清,无声瞧他。 于他们而言,这首歌的前半段倏地变得很漫长。 “还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 难忘未必永志,还没有心事, 才未算相知,难道值得介意, 言尽最好于此,留下什么意思, 让大家只差半步成诗。” 明昭自冰封湖面爬起,她身躯颤抖,全身水淋淋的。此时此刻,她侧身卧倒于冰湖,她双腿沾染点点白雪,湖面结冰,而她冻得直不起身。 她一身素净,墨丝垂落于腰间,仿若与这碧水苍山相融。 她好似一朵遗世独立的白山茶。 世人爱她妩媚张扬,他却偏偏钟情她的破碎,素白。 他贪她眉目春水流,千里冰封,他竟春思荡。 而今她这般柔弱,纵他心如铁石,又如何不动摇呢。 他只将她当作朋友吗?仅此如此吗? 相视顷刻,她恍惚愣神。她纵然盼过有人来,千算万算,他出现于此,为她意料之外。 怎会是他呢?他为她而来?她算得什么?凭何令他伤神,明昭如此想。 他出现于月色下,只那一霎,胜过万千剧本。 剧本中刻意的,精雕细琢的俗套桥段,远远不如他的真心。冬日最炽然的暖意,是他的一颗真心。 遥遥人生路,人只活几个瞬间。 北京夜色三分暗澹,称不上艳靡,有哪座城的夜色,真真正正令人心碎流泪呢? 明明那些陆离斑驳,霓虹飘曳,是全然一致的。 兴许那夜风雨淋漓,她迎过悲风,跌入璀璨夜色。 而此时此刻,明昭卧倒冰湖之上,冰霜侵蚀她每一寸玉肤。当漫天银砾褪去浮靡皮囊,只余无尽凄然。 那座城夜色薄凉,风都悲恸吗?是那座城让你心碎,让你流尽眼泪,你才为它蒙上薄情滤镜。 沉归宴举步生风,他将大衣披她身上,他轻轻拥她入怀,小心翼翼地轻抚她发丝,声线极轻:“怎么了,为什么会身子湿透了?” 明昭是未曾有过的心动。 她赏阅过情场风月,身心早已百毒不侵,这般的心头鹿撞,属她平生罕见。 枝桠雪落,只那一霎,他眼中漠然胜过霜雪。 他将她公主抱起来,明昭感受他的体温,他的柔暖,低语回应:“我刚才不小心摔进去了。” 节目相关事情,沉归宴不愿再问。她这般遭遇,他不忍心再问,风寒入骨,她定然难捱。 “是不是很冷?没关系,再等一等,我们就走到了。”他语气多温柔。 她跌落冰湖兴许是惩罚,那他的出现呢? 好似奇迹般的梦境,若真正是场梦,她愿永不醒来,醉在这场靡靡烟雨间。 霜雪融01 圈内蜚语如插翅般横飞,温念欢和季晟一瞬被推向风口浪尖。风声传到叶忧耳边时,她从容地下令,吩咐人将温念欢的代言撤下。温念欢如此品行不端,如何衬得起她叶氏珠宝? 温念欢陷周煦霖于不义,叶忧做不到视若无睹,放纵容忍。 叶忧家风正,她并非骄纵的姑娘,若非此事,她岂会以强权压人?她性情温和,落落大方,俨然一副千金模样。 她近期不见周煦霖踪迹,竟是如此原因。 叶忧拨电话,接通后她开口:“你现在人在哪呢?” 周煦霖话音绵软,稍显倦意:“刚录完综艺,怎么了?” “出这么大事你不跟我说啊?” “什么事?” 叶忧声调拔高:“你被温念欢造谣陷害的事啊,她不是把你女主角都抢了吗?” 周煦霖呼气:“没必要麻烦你,我们之间的私仇,我何必牵扯你呢?” “我把她代言撤了,她品行不端,我叶氏不需要这种代言人。” 周煦霖蹙眉,声音急遽:“小忧,你冷静啊,不至于的,她对我有仇,但你为我下场付出的代价太大。她以为我和沉斯予不清不白,她才针对我的,而你为我如此,这算是违约吧?代价这么大,不值得。” 叶忧如此待她,她如何忍心叶忧利益受损,受千夫所指呢。 “即便我再不喜欢她,我也必须承认,她商业价值是被业内认可的,否则你当初也不会找她。” 她天生聪明,所作所为自然经过权衡利弊。她厌倦娱乐圈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 她出生于名门世家,她大可以盛气凌人,却偏偏与人为善。 “好了,别说了,我先挂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上Fallen star见。” 徐矜逍近期行踪都在Fallen star,她自然跟随其后。那么多年,他们青梅竹马,她心里唯徐矜逍一人。 叶忧掐断电话,周煦霖愁眉苦脸,叶忧因她利益受损,她如何弥补呢? 温念欢代言被撤,虽说得到一笔违约金,她损失却仍然不小。 她难以捉摸叶氏此举之意,温念欢拨通季晟电话,声调不悦:“季总,现在这可怎么办?叶氏取消我的代言,是因为周煦霖吗?” 季晟冷哼,他极轻藐地讪笑:“怎么了?现在害怕啊?害怕你当初就别做啊。” 温念欢蹙额,声量高:“你什么意思啊季晟,现在我被针对了你就想和我撇清干系吗?” 季晟心底是极轻视温念欢的。 在季晟眼中,周煦霖傲然挺立的脊骨,如孤傲的山脊,避世离俗,不可向迩。她从来待他高傲,如孤高的月,偏偏她从未懂得,她是多素净,多禁锢的白。他偏爱染指纯白的画布,他渴盼以浓墨涂抹,在她赤露的,纤柔的后背,勾勒,着墨,亲自为她烙痕。 若有朝一日,她自甘堕落,为他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由他摧折。那她定然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只看她是,潇潇盼雨晴。 季晟耸肩,眉宇间一片浮浪,“没这意思,你别怕,少了叶氏照样能有别的珠宝品牌代言,你随便挑,算我给你的补偿。” 温念欢仍有价值,仍能为他所用,他岂会轻易放任她离开。 “嗯,我知道了……” 季晟补充道:“好好拍戏,我罩着你。” 季晟为她撑腰,她自然有了底气。她与沉斯予相爱一场,对他的一切她了如指掌。他是极有分寸感的人,自然是与前任划清界限,她近期千方百计,终于重新与他联络。 他一一浇灭,一一拆毁她所有高攀的奢望,残忍的,决绝的,不予她半分痴心妄想的机会。 他这般狠心,叫她如何不记恨周煦霖呢? 霜雪融02 徐矜逍终年纵情声色,惯性浸泡在灯红酒绿与酒精里,Fallen star是他近期的落脚点。 他近段时间情绪低落,郁郁寡欢。 外人眼中,徐矜逍待陆鸢一心一意,似是情有独钟。世人常爱揣测上位者的心思,宛若蝼蚁在雄狮面前跪倒。无人知晓他捧陆鸢的真正原因——竟是与父母置气。 徐父徐母自私,偏执、一意孤行。徐矜逍自儿时起,便未曾得见过他们展露笑容,他常常想,究竟是何等悲哀的家庭,会连笑容都沦为奢望。 偏偏上天从未公平,他们双双出自名门世家,位高权重,徐家在京城只手遮天,呼风唤雨,他们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徐矜逍的人生。 似乎他无须拥有真正的思想,只须成为俯首听命的傀儡。 他时常同父母冷战,年少时他顺从他们心意择校,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接管家族企业。 而他这一生都无法拥有自由交友的权利。 所有伴他左右的人,家世背景,学历年龄,一切都有过精挑细选。 如今适婚年龄,家族联姻他避无可避,种种压力之下,他如何能展露欢颜呢? 他无法与人倾诉,无法袒露真心与脆弱,他清楚无人能真正与他共情。 父母为他安排的联姻对象是叶忧,徐叶二家是世交,父辈皆为北京城内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自幼相识,是竹马之交,却未曾暗生情愫,只叹是,妾有情郎无意。 从始至终,都是叶忧一厢情愿。 徐矜逍极有风度,绅士地与她划清界限,他们从未暧昧,何谈肌肤之亲?他不愿她有何误解,他捧陆鸢这般招摇,这副羡煞旁人的架势已然替他表态。 纵是叶忧再迟钝,也该知晓他的意图。 陈敬迟抿口酒,笑:“徐大少,今天这么黑着脸啊,又被爸妈催婚了?” 陈敬迟极有绅士礼节,旁人在时他从不点烟。 商颜酒量不佳,她所出席的酒宴,她从来都无须敬酒,她只须保持优雅姿态,赏脸般地抿一两口。脱离象牙塔多年,她自然与稚嫩毫无牵连,褪去青涩的外衣,商颜留起浅棕卷发,金属鲨鱼夹裹住她微卷的发尾,风轻吻她细碎发丝。 寒意啃噬她每一寸肌肤,商颜冷得发颤,垂头将驼色大衣裹紧了些。 陈敬迟为她点一杯莫吉托,她总是微微的笑,陈敬迟终究待她于心有愧,她是否还未释怀呢?他总那么想。 这么多年,多少爱恨情仇,江湖恩怨,也都该烟消云散,往事随风。她最隐私的秘密早已公之于众,简清延为她承受牢狱之灾,她是千百般的愧疚,谈何深仇宿怨呢? 她心平气和地与他见面,自然是心无芥蒂。 商颜从未挂念她母亲,不知她如今现况,她唯一的狠心,兴许是与她再不联系。 他们相处多年,他依然待她三分谨慎,陈敬迟并非心思细腻的人,却总待她例外,他温柔地迁就她,细心地呵护她敏感的心思。 他那般宝贝的妹妹,他如何舍得她受伤?他怎么舍得她受伤呢。在法庭那句,“他是你哥,我也是。”他始终记忆犹新。 陈敬迟那般怜惜于她,奈何商颜太过敏感,她惶恐不安,岂敢接受他的真情真意。他父亲令她终日活在梦魇下,他能是好人吗?她那时如此想。 如今回首,她当初的猜想是多么可笑,多么伤透他的心。 徐矜逍心烦,他避而不谈,笑着将话题转移:“商颜,最近服装品牌做得怎么样?你们的新品不错,设计很有想法,陆鸢挺喜欢,想来我得为你投资了。” 商颜温笑:“陆小姐喜欢是我的荣幸,矜逍哥你客气了,我的品牌能做得起来你们都帮了很大忙,迟哥给我的投资已经足够,不再需要了。” 陈敬迟斜眼瞧他:“那你呢,今夜没见你笑过。” “如你所言,他们逼婚我。” “娶谁家刁蛮千金啊,能让你这么排斥她?” 徐矜逍从未对叶忧有过心动,他自不愿陪她上演深情戏码。 “叶忧。” 陈敬迟乐了,“叶忧啊,她有什么不好,你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啊,人家何等家世背景,你嫌配不上你啊?你说她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徐矜逍和商颜双双无言,陈敬迟这般花名在外,他岂会被叶家认可? 徐矜逍为人正直,虽爱泡吧飙车,却未曾有花边新闻,高中时他远赴美国,英文法语都说得流利。 他几年时间将濒临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叶老爷子眼光狠辣,自高中时便认准他前途无量。 如今看,果不其然。 “我不想娶她,我都已经找陆鸢演戏了,怎么她还是不死心呢。”徐矜逍相当无奈。 商颜极有耐心地分析:“我想叶小姐是因为喜欢你太多年了,不想就此放弃,她也知道你找陆小姐也为了气她离开,但正因此她恰恰不会离开,因为她喜欢你。矜逍哥,叶小姐一时半会是想不通的,但碍于两家情面,碍于你们之间的情谊,我想你也不会太狠心对她。” 陈敬迟疑惑,他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身边女人用钱都能打发走,哪会这么麻烦。 陈敬迟哈欠两声:“她也许还不清楚你有女友的事吧,等她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纠缠了吧,她是千金小姐,人家也要自尊呀。” 徐矜逍摸眉:“但愿如此吧……” 霜雪融03 温念欢与周煦霖此事满城风雨。 多得温念欢此举,顺势为周煦霖抬咖,她如今算得炙手可热。圈内知情者无数,却都暗暗与她疏远,明面上无人敢与她并肩。 因为与温念欢作对无疑是自寻死路。 温念欢今天录制的综艺是采访类,而主持人恰恰是任清霓。 她记起前些天,周煦霖为她挑选了一份礼物,是舒尔定制版话筒,她说,“跑通告有些积蓄,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煦霖这般贴心懂事,任清霓自是欢心,而她女儿何错之有,竟遭温念欢这般针对? 任清霓特意将剧本修改,字里行间皆是刁难,节目是全球实时直播,她极为好奇,温念欢究竟会如何应对。 录制开始前,温念欢假模假样地朝她笑笑,方才经纪人悄悄同她说,任清霓与周煦霖的关系。她吓得面色惨白,她自认心亏,如今面向温念欢,她岂能坦然相对? 任清霓准备的问题谈不上过火,她清楚温念欢的背景。 她任清霓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交情人脉,她皆有。任清霓早已掌握季晟和她私下见面谈话的证据,温念欢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她却傻傻不知情。 录制开始,她们坐在红色皮革沙发上,温念欢坐在任清霓对面,任清霓未语先笑。 “温小姐,百闻不如一见,你比电影中更美,首先感谢你百忙之中来我们节目,幸会。” “任姐,您客气了,您一直是我敬重的前辈,我从小是看您主持的节目长大的,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温念欢撩起发丝。 任清霓笑容端庄,声调很官方:“哈哈,那我们话不多说,进入正题吧,温小姐,圈内绯闻不断,明星们分分合合,不知你如何看待感情这方面,你认为什么样的感情状态,相处才是舒服的呢?” 温念欢停顿几秒,她整理台词,笑说:“且不说恋人,光说朋友之间,相处的前提是叁观一致,若连叁观都不同,如何相处呢?恋人之间需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信任,因为爱一个人就是包容他的不完美,人是有缺点的。” 任清霓职业素养所在,她无须回忆台词,语调平静地发问:“嗯,温小姐情史我略有耳闻,但江湖流言蜚语太多,你不妨就此机会解释澄清如何?自古以来美人才子天生一对,温小姐和那位神秘的世家公子,网友传你高攀,攀附权贵,都市人们工作压力大,自当寻求发泄出口,他们的嫉妒心自然压在你身上,不知温小姐对此有何表态?” 温念欢蹙眉,剧本何来这段?任清霓是哪般意思? 她面前无数摄像机,全球实时直播,她没有出错的机会。 温念欢僵硬地扯唇角,笑容极勉强,“家世背景也是魅力的一部分,但他吸引我的方面有很多,他的人格魅力不单单于此。与家世优渥的恋人相爱,即使我坦然,不虚荣,外人看来也许我是伪装,既然如此,随他们说吧,我问心无愧就好。” 任清霓连连追问:“但最近绯闻传开了,旧事重提,你们二人是旧情复燃了吗?在爱这件事上,你可曾感到抱歉或后悔吗?” 温念欢佯装沉思貌,她舔舔唇,以此掩盖不安情绪:“在爱他这件事,我不感到后悔,相反,我认为无比幸运,我能和他相识。他是我的贵人,引路人,我的人生遇他而圆满。旧情复燃?我想,很快会有答案的。” 霜雪融04 此时插播一则香水新闻,“法国香水之乡,提取普罗旺斯薰衣草香味,芬芳馥郁,尾调绵长……” 明昭将头发盘成一团,那一团如墨色的,绵延的瀑,如一柱燃烬的香尾端遗留的黑。她静时是极冷的,一张脸素净如瓷,却难与寡淡牵扯,她眉眼如牡丹盛灿时的艳色。 明昭瞳孔静谧的黑,她极安静地躺在贵妃椅,仪容窈窕。 真丝睡裙裹住她纤瘦的曲线,琉璃碗中盛满燕窝,她捧起琉璃碗,无言地搅拌,静静地舀一勺送入唇齿。 沉归宴家中欧式装潢,罗马柱大理石,电视下方是壁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那支广告原先定的是她,该由她出镜拍摄。广告撞上恋综档期,她只能推辞,如今她这般境遇,她不免悔恨,认为可惜。 她不愿以展露出的蛛丝马迹去揣测他人,明昭不从未与人交付真心,她不信人性,她千疮百孔的心经不起任何摧折。 她一向聪明,此时此刻却没了思绪。 邱赫让她安心,让他来处置。她无心去管,可沉归宴这出,她如何报答呢?那一次次的亏欠,他的情谊远胜千金重。 近日股价跌,她的资金属于亏损状态,她出租的几间商铺,两户商家拖延租金,她心软,也清楚时日艰难,免了他们俩月房租。 沉归宴喜欢收藏古董,明昭投其所好,送他一块翡翠玉石,玉极其衬他,他是剔透的,温凉的玉。 “对我这么客气?”沉归宴的掌心轻轻抚过玉石,他自然是欢心。 “身上的伤怎么样,你怎么会摔进去……?”他的眼神极为柔和。 明昭微微头晕,“我一脚陷进去了,但你怎么会来呢,你事业忙,这些事不该惊扰你。” “他们今天敢动你,明天自敢惊扰我,背后的人是想以你引我出面。”沉归宴为她煮了碗姜汤面,“你先好好歇会。” 明昭清楚依靠娱乐圈的收入远远不够,她若想真正的财富自由,唯有投资一条路好走,“宴哥,我想开高尔夫度假山庄,温泉酒庄配套,米其林厨师,地段选好套房价钱自然能升,你认为如何?” 沉归宴极安静,极认真地听,“北京最多的就是高尔夫球场,你跟它们相比竞争力在哪?你先实地考察再市场调研,了解客户需求,如果高尔夫球场配套别墅区,我倒能考虑这笔生意。” 房产业毛利润虽高,却算不得暴利行业,风口已过,房产业不复当年辉煌。 未等她启齿,他低声说:“生意人爱饮酒,酒庄能吸引他们,营销策略你懂吗?一年多少会费,如何成为顶级客户?如何维护客户关系?” 明昭静静地倾听,她点头,声音极轻:“嗯,我的确考虑不周到,详细的方案书我会在一周后给你,到时候宴哥提提意见,可以吗?” “看来你并非在说空话,好,我拭目以待了,你最近先好好疗养,综艺节目组那边我去解决。” 明昭问:“许漾和导演私下都找我道歉了,他们希望私了,节目下架了,宴哥,与你有关吗?” 沉归宴试探性地问:“你希望私了吗?” 明昭犹豫数秒,她称不上心思狠毒,不至于置人于死地的地步。可如果没有代价,他们怎会长记性呢? “不希望。” “那我让节目下架的事没做错,他们总该有个教训,背后的人是谁,我猜到大概了,我会处理的。”沉归宴想,那群人多半冲他来,敢公然挑衅他这个投资人,是哪般背景呢?会是谁呢? 敢与他叫嚣的人群,范围极小。 霜雪融05 温念欢和沉斯予的见面约在一个下午。 是沉斯予的邀约。 温念欢在等待化妆师的间隙收到他的邀约。粉底如何妆点她眉眼的憔悴?她近来夜不能寐,桩桩件件的事一一堆着,她眼尾的肿胀依稀可辨。她倚在门边,愣然数秒。温念欢的心中浮现出旧情复燃的可能。 沉斯予高贵,显赫、高不可攀。世家子弟妄图与他比肩,他在常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位,新闻联播中出现的人物,而她竟那样真实的拥有过,得到过。当往事每一次的展露,她记忆中朦胧的定格画面,在那刻变得灵动,鲜活。细数过往,她竟真正与他有过曾经。这么多年,她自然心存不甘,她有过千万次的悔恨,蓄满泪珠的眼,流过虚伪与真心交集的泪。她爱与他齐肩时那无数艳羡的目光,人人嘲她高攀,可她那样的明艳,如何衬不起他?他们也曾经,真的天生一对。 沉斯予重情,他逼迫自己忘却他们的曾经,可那些眼泪与誓言,都那么真实地刺痛过他。 他无法欺瞒他的心。 但再爱,也只是曾经,他的爱在她背叛的那刻,彻底粉碎,死心。 不会回头的,对吗?沉斯予如此问自己。 温念欢惯以最佳姿态示人,她自然盛装出席。沉斯予清楚绯闻的由头是她,他不齿她的行径,却心存善念,兴许她是听人指使所为,非她本意呢?流言蜚语不足入他眼,可牵扯周煦霖却实属他意料之外。 他邀她面谈,以此断绝她一切弯弯绕绕的心思。 久别重逢的午后,连天空都异常晴朗。 沉斯予静坐着,他垂头,似乎未有抬眼的意愿。 他寂然的眼如冰河消融一点雪,雪岑寂地流淌,雪那样的柔绵,静静地、甘愿地,融在他的眼。 他的眼睛竟那样薄情。 相看两厌这个词,竟在此时此刻,在他们之间,显得如此贴切。 他约她在只对内开放的私人会所,隐私性极强。 位置偏僻,温念欢寻寻觅觅,险些迷路。礼仪小姐为她引路,她笑着点点头,她记不清他们阔别多少年,如今再见,她竟游移,竟前所未有的陌生。 鳄鱼皮birkin挎在她臂弯,温念欢一双含笑的眼,替她未语先笑。她悠悠落座,将birkin放到一侧,她空出只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她终年被鲜花与掌声簇拥,星光大道背后的代价是承受虚情假意与阿谀奉承,如今他这般漠然以待,她反倒兴致盎然。 沉斯予抬头,平视着她,语调很轻:“好久不见。” 他绅士地询问:“喝什么?” 她慵懒地笑:“老样子呀,你最懂得我了。” 沉斯予低头,面无笑意:“你自己点吧,我忘了。” 温念欢些许尴尬,她自行为他辩解:也许真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轻笑,“最近好吗?怎么忽然约我出来,你回北京也有些时间了吧,看来我不是你最先联系的那批朋友啊。” 沉斯予眉梢一抬,反问:“我们还算朋友吗?” 温念欢僵住笑意,他竟如此刻薄,让她无地自容。她抿抿干涩的唇,笑得勉强:“不算么?那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想聊什么呢?跟一个不是朋友的女生,你想聊什么?” 他出奇的安静,如沉默的看客,静观一场并不精彩的演出,眼前演员的表演,枯涩,乏趣,听得他几近厌烦。 再精美的佳肴,倘若失去调味品,同样味如嚼蜡,食不下咽。 他不明白,温念欢怎能如此坦然,如此心安理得地出现。她在他面前娓娓而谈,如久别重逢的故人,殷切地叙述她多年来的过往。而他竟在斟酌,斟酌她言语中有几分真意。 她多温柔的眼,初春都为之情动,满庭春水为她流。 这双眼曾千方百计地引诱他,引他心甘情愿地上当,甘心地受骗。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吧。”他双臂交叉。 “不,我真的不知道。” 沉斯予直盯盯地看她:“你和周煦霖之间,你对她有仇么?何必置她于死地呢?” 她讽刺地冷笑:“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她吗,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指责我吗?” 他邀约的起因,竟是为周煦霖。温念欢心中妒意燃烧。纤薄,飘曳的火,孤独地在空中摇荡,而他却亲手捻灭她所有的、随之摆动的痴心妄想。 任他如何绅士,如何克制,她仍不知收敛,变本加厉。 沉斯予呼一口气,声音平静:“我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而她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不是恋人,你没必要因为我和你的陈年旧事而去牵连无辜的人,你明白吗?” 温念欢双眸含泪,她哽咽着:“你今天这出都是为了她吗?你让我很失望,我没想到的,我原先只是以为你回心转意,今天是来找我和解的,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呢,说明我加害于她,你指责我,也总该拿出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啊?” “你这样子,好像我十恶不赦,好像我们曾经的情谊你都忘了,她就真的那么好,那么纯洁,好到你为了她出头来指责我吗?”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她自身的反思。 沉斯予低声:“你和季晟的事情,我不想提,但你认为我会不清楚吗?你从来都不是肚量小的人,听季晟的指挥,你何必呢?” “原来你早就事先调查过我,你一直都怀疑我吗?”她眼圈泛红。 他不愿看她说谎的眼睛,他的话音掷地有声:“背调是有必要的,我从来不会在事情未成定局前下定义,自然也不会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指责你,不是吗?我不会让你受不白之冤,但你和季晟,不止我,他压下来的照片就足够多。当然,我不会借此说什么,也不会透露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到此为止,不要再去牵扯周煦霖,行吗?” “那又怎么样呢……” 沉斯予起身,面谈点到为止,他不愿再多纠缠,一切就此作罢。 她坦然得,似乎他们之间,未曾有过隔阂。她悠然自得,曾经的一切于她而言,好似从未发生。 真正被束缚的,从来都只他一人。 伤害别人的人,似乎永远不会反思,永远都不清楚自己所犯何错。 实际不然,她怎会遗忘她的所作所为呢?她不过是没有承认的勇气。 让一个人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简直难如登天。她选择性地将它遗忘,却未曾料想当事人记得那般清晰。 她自然心虚,可她从未有过一刻真心的悔过。 霜雪融06 沉斯予忙完股份收购的计划,终于抽出时间处理私事。温念欢,周煦霖,他的私事总与她们牵扯。分别多年,温念欢总爱翻起旧帐,从不避嫌。在媒体大众前,她的回答语调极暧昧,又总棱模两可,不知情者常常以为他们之间依然有牵扯。周煦霖何其无辜,从前他不清楚,她的嫉妒心竟这般重。她和周煦霖暗暗较劲?何苦如此? 沉斯予少年时期领教过她说谎的本领,如今他叁十而立,绝不会再上同样的当。 他清楚自己所犯何错,自当及时补救。他原以为他不再会和周煦霖产生交集,而记者凭空捏造的能力竟再次将他们牵扯。他无奈之举,只得出面解释,他助理跟报社交涉,澄清他与温念欢之间的关系,劝诫对方停止纠缠。 他身份特殊且敏感,注册社交平台澄清绝无可能,他只能如此。 沉斯予备了一份厚礼,道歉所用,一幅汉斯·查兹卡的油画,名为Wasserrose,睡莲。 他们在彼此列表中躺列,仅仅是点赞之交的关系,他们默契的不互相打扰,沉斯予极少翻阅社交平台及朋友圈。她朋友圈里是些琐碎的生活碎片,少女怼脸拍,爱用精致的emoji,总体观感,阳光,灿烂。 他这种身份,无需在朋友圈里精致九宫格立人设,发言亦或发图,都需慎之又慎。他过分紧绷,以至于沉归宴同他相比,都算恣意妄为。 周煦霖的ID自高中以来一直是“周同学”,她留恋青春过往,纪念她的学生时代,她不曾舍得换。头像是她自己,构图绝佳,暖色调,花圃为背景,她一头亚麻金棕色卷发,头戴一朵香槟色玫瑰,她透过镜头对人笑,笑容极其温暖。 那时她在拍鲜花饼广告,她笑容极有亲和力,销售量因此飙升,沉斯予点进她头像的那一刻,心情莫名舒畅。 沉斯予的ID是Drowner,溺亡者。头像是深海,他爱潜水,爱濒临窒息的感觉。与大海拥吻时,他才真的只是他。 沉斯予手一滑,他拍了拍周煦霖,系统显示:“我拍了拍周煦霖的副驾说带我。” 他笑出声,周煦霖恰恰好瞥到,被不够熟悉的人拍一拍,且她的拍一拍这么的……奇特,她真的蛮尴尬。 周同学:「沉少爷,有什么事吗?」 Drowner:「周小姐,我想约你吃个饭,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因为我你受牵连了。」 周煦霖刷到澄清新闻,叶忧也为她出了气,她实在不差他的道歉,何况他同样无辜,。 周同学:「没关系,不用客气啦。」 Drowner:「周小姐,请别拒绝我的好意,好吗?」 是赔礼道歉,主人公不是他,他自然事先询问她的意见。他的首选是锦Nishiki的日料,他鲜少有空外出探店,这家同样是他人推荐。 周煦霖若再叁推辞,属实太不赏脸,朋友之间她讲道义。她总爱偷偷买单,这次同样不例外。档期空时,她和昭昭阿鸢常聚在兰斋Lamdre,模特的自我修养,吃植物料理保持身材。 他们之间不过普通朋友,西餐法餐显得太过正式,周煦霖决定约他吃川菜。 周同学:「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如果您有空的话,不如明晚七点,SKP的许家菜见。」 Drowner:「我一定准点到。」 已至落日时分,沉斯予忙完今日行程,弹窗倏地弹出一条沉归宴的消息,「爷奶回京了,在钓鱼台国宾馆吃饭,他们在等你,我去接你吧。」 沉斯予犹豫两秒后答复:「今天不行,在许家菜有邀约,不能爽约。」 沉归宴迟疑,「SKP那家?」 「对。」 「很重要吗?」 「是。」 他不曾料想,他哥竟为私事推掉家族聚会,他向来最以家族为重,想来此事是重中之重。 「好,我跟他们说一声。」 沉归宴同助理吩咐,让他为许家菜清场,他哥的邀约,自不希望别人打扰。 霜雪融07 周煦霖的邀约选在许家菜的包厢,是顾虑到他身份的特殊性,她不愿他的出现引起不必要的唇舌之战,她索性约在包厢,断绝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可能。 她今日穿一件纯白色吊带裙,坐姿端庄,静候他的来临。周煦霖近来胆战心惊的,任清霓的事她记挂着,那样招摇的举动,任是为她出气,可温念欢何等背景?任清霓这般不留颜面的羞辱,定然遭她记恨。 温念欢的报复是早晚的。 沉斯予掐点准时来临,他落座于她跟前的座位。 周煦霖抬头,笑盈盈看他,“来啦。” 沉斯予环视周遭环境,偌大的地方竟空无一人,这么清净? “怎么没点菜。”他坐在她对面。 “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呢,怎么能帮你做决定。” 沉斯予笑笑:“没关系的。” “凉了也不好啊,你想吃点什么?”周煦霖轻声问道。 沉斯予反问:“你来过这家餐厅吗?” 周煦霖灿笑:“当然,不然怎么会约这里呢。” “那你来点吧,我没什么忌口,你来点就好。” “那我点啦。” 她事先为沉斯予点叁份菜,再根据喜好为她点两份,俩人五个菜总该够了,她这样想。 沉斯予笑得极温柔,他从包里取出一幅油画,“送给你的道歉礼。” “什么道歉礼?”她疑惑。 “对不起,我知道你女主角的事情,知道她节目上的事情,温念欢来找过你麻烦吧。我想你应该也清楚了,她是我的前女友,对不起,是我没妥善处理好我和她的旧事,让你受到牵连。”沉斯予羞愧地低头,他心中有愧,岂敢堂堂正正地挺直腰呢。 周煦霖眼神诚挚,她摇头:“没关系,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之间没有仇的,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然我怎么还会来赴约呢,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安心吃顿饭吧,以后也都是朋友。” “好朋友之间礼物我就不收啦,心意我领了,你收回去吧。” 沉斯予将那幅画递给她:“我已经带过来了,希望你不要推辞,这幅油画,名为Wasserrose,睡莲。汉斯·查兹卡所画,这是我的心意,恕我唐突,我只是认为它很符合你的气质。它如你一般清雅,脱俗、不染尘俗。送给你,以表我的歉意。” “太贵重了,您收回去吧……” “这是我的心意,你收下它,我们就真的和解了,好吗?”沉斯予语气平稳,他极认真的态度。 “沉总当真把我当朋友的话,那就要接受我的回礼好吗?否则我就会认为沉总不赏脸哦。”周煦霖接过那幅画,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之处。 他十指交叉:“那请周小姐先从改变称呼开始吧,叫我斯予,周小姐,我如何称呼你呢?” “那就喊我煦霖。”她将画收起。 “煦霖,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我喜欢打桌球,下象棋。”沉斯予像同老朋友寒暄一般。 周煦霖嗯了一声,“你送我的这幅画挑选了很久吧,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那个过程,但我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你当时的那份真诚。谢谢你,真的很贵重,我受之有愧,我一定会珍惜,谢谢。” 他轻松的转移话题:“你言重了,对了煦霖,时尚之夜你也有出场吧?我弟弟和那边有生意往来,他们有邀请我。” “是,我有工作去那边。”她点头。 “其实我酒量不佳,不爱应酬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 周煦霖笑得无奈:“我也不喜欢,但是没办法,生活如此,总会遇到很多事情,总会有很多人,季晟和温念欢都是冲我来的,跟你都没关系,可他们总将我和你扯在一起。你总是向我道歉,其实是你客气,明明是我影响你了吧,何况你的身份那么敏感,不能暴露在大众之下,对不起你啊,斯予哥。” 沉斯予耐心地安抚她情绪,“温念欢那边我会解决,我会表明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也和你没关系,只是我还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以免他人再抹黑你。但没关系,今后任何关于你的传闻,我都会帮你压下,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他们不敢明面上写我的传闻,也只是含沙射影,但圈里知情人都知道那个人就是我。也许他们认为这样不算得罪我,但如果我心胸狭窄一些的话,我的确也能和他们计较,我决定不放过。季晟家公司股价最近跌了,是他所作所为的反噬,当然,背后有我煽风点火的功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如此对你对我,我自然阴他一把。” 周煦霖极为苦恼:“是不是只有我们出面澄清才能解决这件事?可是我们没有错又何须自证?况且你的身份不方便,影响你对你不好。” “所以……”沉斯予话音停顿。 周煦霖托腮笑:“如果我们演一出戏,真正谈恋爱了,那他们是不是就会停止攻击?温念欢因此掉了代言,季晟公司股价跌了,惩罚也足够了。” “我们……谈一场……恋爱?” 周煦霖娇笑:“只是演戏,风头过了就澄清吧。” “那我们试试看……?”他犹豫顷刻,随即举起酒杯碰响她酒杯,说:“也许真的行得通,先干一杯,计划行动前总需要干杯来激励。” “干杯。” 酒液飘摇,香味荡漾,璨光徘徊在他眼底,光影将他们的倒影牵扯,是无比近的距离。 周煦霖忽然记起许久以前的一个下午,她记得那时的她缄默地靠在墙壁,她微微垂头,瓷砖倒映出吊灯的流光,她的眼神却极是惨澹。她泪珠盈睫,雾蒙了双眼,她眼中是层层迭迭,浓厚的,推不开的灰色调。 是冷调的灰,如她当初一般心如死灰,倘若她挺得过当下这场风波,那一切的一切,她都能云淡风轻地翻篇。 霜雪融08 yedu6.com 沉归宴近来为竞标费心劳神,他自无心应付情情爱爱,父母他近来都少见,何谈有闲暇时间见明昭。 他入股她的高尔夫山庄,成为占股最大的幕后股东,耗费钱财事小,他真正的祝愿她能独立,拥有无需依附他人的底气。为他人实现毕生的梦想的是一件伟大而慷慨的事,他何乐不为? 他评估她有几分能力,可否经得起失败的风险?他愿以资金支持她闯荡天地,愿她真正有所作为,若她如顽石冥顽不灵,他自然不会另眼相待。 明昭发送消息,说:「宴哥,看一眼我的策划案」 沉归宴点进文档,他简单扫一眼:「可行性不高,我看不到太高的回报。」 明昭回:「这是为高端人士专门设立的会所,那我自然要注重隐私方面,我不打算对外开放,我要设立会员制度,收一年制的会费。为高端人士提供一个交友的平台,替用户考虑他们所担忧的问题,私下对客户进行筛选,做资产调查,自然不会让人胡乱混进来。」 他莫名的欢心:「如果是以你的名义来开,以你的知名度,慕名而来的人不会少,知名度这一块有天然的优势,不需在营销这部分费心思。不过我最近有些忙,回头再跟你说。」 「好,宴哥先忙。」 明昭近期研究内部装修,她亲力亲为,细致入微,将高雅的风格体现在每一处。看好文请到:hehuan8.com 银杏飘零,将街道冲刷,落叶铺满长长的街道,它堆砌着,如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山丘。斑马线道路残存积水,水极清的,是清澄的镜面,红绿灯光忽明忽暗,与金黄色交融,在水面倒映出一团模糊色块。 淅零淅留地下过雨后,天是蒙尘般不明亮的灰,北京的冬那样干冷,那样的沉寂。而陆鸢撑一把伞,安静地站直,她肩披龙猫皮草,内搭一件挂脖针织连衣裙,面料极单薄,冻得她一弯柳眉频频蹙起,手机朦朦胧胧的屏幕光,映得她面容何其温柔。 她北舞出身,舞姿身段她自当无可挑剔。她站在北舞门口,静候那辆她熟悉的车辆。北舞门前车来人往,陆鸢吸引一众各异的目光,她面挂淡淡笑意,以此回应一切跃跃欲试的示好,她望着长到几近变形的街灯倒影,竟真切地感到悲哀。 陆鸢今日恰巧经过,她早已不是正正经经的学生,是娇养的金丝雀,高攀徐矜逍的臂膀。 陆鸢跟明昭是同类人,她胜过明昭心狠,为达目的不手软,而明昭做不到过分决绝。 直至车辆的引擎声响起,陆鸢终于拉回思绪,迎上那双她朝思暮想的眼。她身子挪到副驾驶,娇娇地喊他:“哥。” 她有时也自认虚伪,认为一切都是虚无,她的所作所为意义何在呢?她为谋取利益周旋于不同人身边,可她心绪复杂,不知长夜漫漫何时有尽头。 她同样会累的。 徐矜逍戴一副墨镜,十足轻浮公子哥范:“想不想我?” “真的,想哥了。” 徐矜逍笑两声,车内空间清静,他笑声尤为清响。 同样是圈养,他的态度相比起沉归宴随意得多。 “嗯……” 霜雪融10 一根飘出白雾的烟夹在许听羡的指间燃了许久,辛辣的,浓烈的、尼古丁气味,刺激他紧绷的神经线。飘散的雾像一团被缠乱的白线团,像银白的,拍打着礁石翻滚的巨浪。许听羡垂眼,沉默地呼气,他垂下左臂,烟头被随意地抛在地面。他今时这般神情落寞,竟和沉归宴那双忧郁眉眼,当真几分相似。 许听羡近来身心疲倦,公司事务繁多,当所有人的期望倾注在你的身上,你又如何敢弯腰?许听羡的唯一念头是必须成功,这一点他和沉归宴出奇的一致。他们无法接受事情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之外,不允许自己拥有犯错的权利。 许听羡过五关斩六将,也算心神耗尽,他终于将合同敲定。他要风生水起,失败亦或是亏损,都将令他家族蒙羞。他不愿看到父亲失望、挫败的眼睛,项目成,他成,反之亦然。 可许听羡不清楚,世上绝无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清楚背后的端倪。 他不清楚,是沉归宴在掌控全局。 许听羡先前打听过,做过周全的背调,可他百密一疏,遗落的那些细节,才是真正的关键。沉归宴将一切消息封锁,他自然无法打听出蛛丝马迹。沉归宴的保密功夫做得相当周全,他疑心过重,信不过任何人,自当是亲力亲为。 北京入冬,萧萧北风飘,许靳本身身子骨就弱,加上近来染上风寒,他何来心思去过问许听羡的事务。他极刻薄的,对待儿子都那样苛刻,许听羡是他最骄傲、最伟大的作品。 他的一举一动都由许靳监视着,他终究沦为满足许靳一己私欲的工具。 倘若许靳暗中插手,他未必察觉不出端倪,可偏偏天总不遂人意,任他们机关算尽,任是料不到是沉归宴所设的局。竞标成功是他有意为之,他计划中的意料之内。 许听羡满京城寻找特种钢混凝土的材料,研发方面他却屡屡受挫,他闹得满城议论纷纷,沉归宴自是收到风声。沉通过壳公司与他私下取得联系,提供材料不难,但生产难,许听羡需投资一笔巨额数目,才能投入车间的人力研发。 他斟酌再叁,迟迟未给沉归宴答复,那笔巨额,的确让他有所犹豫。 沉归宴极渴望家庭的关怀,可那样冰冷的、空荡、寂静的,房屋,又如何会是他的避风港?他不愿回家,事业繁忙是他最合理的说辞。 沉斯予时常遗憾,当他每每望向露台远方的明月,他总能想起餐桌上对面沉默寡言的他,他记得沉归宴的那一眼,是与明月同样的霜白,同样的薄凉。 沉斯予始终认为,亲兄弟之间不该如此,他有过悔恨,可那时他那样的年幼,他自不如今时这般深谙人性。倘若当初他敏感些,察觉出他弟弟的心思,兴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多年缺失家庭呵护的沉归宴,看似刀枪不入,可他的心却是疮痍满目。他惯以漠然姿态示人,是不愿再受情感的伤。他今时今日,已经成长为他人的依靠,早已失去袒露脆弱的勇气。 沉南知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同等的平淡,他对沉斯予同样的漠不关心,沉斯予厌烦在餐桌商谈公事,他频频追问工作事务,沉斯予几近黑脸。 “归宴最近给许听羡设了个套,估计事成能捞一大笔,您知道这事吗?他藏得密实,没几人知道这事,我也只是碰巧查了一手。”沉斯予面含笑意,他态度极为温和。 沉南知听言,哼笑两声,沉归宴从前不屑于设局,今时竟不同往日,他今时竟这般狼子野心。 他笑得欢心,极是满意沉归宴的所作所为,“他要是缺资金你就跟我提,我以你的名义去给他支持。” “何不以自己名义呢?” “你们的关系总该有所缓和,我和归宴关系如何,不那么重要,你们是彼此唯一的亲兄弟,商场上谋财谋利,我不会插手,但你们之间绝不能加害于对方,斯予,你明白的。”沉南知转了转手中摇动的红酒杯,深深地咽下一口。 “我明白的,父亲。”沉斯予抬高酒杯,轻轻地和他杯中酒相碰。 他岂会加害于沉归宴?那是他无比珍视的兄弟情义。 倾泻而出的红酒像一匹飘动的、滑润的丝绸,漫延出一地醇浓酒香。 周衍手摇杯中酒,精致的杯身像一位纤瘦的舞者,飘曳的酒液像艳丽的红裙摆,那是一个人的圆舞曲,孤独的,往相同的方向跳着重复的旋律。 他低沉着脸,祈烟笑问:“周大少,谁惹你不开心啊?” “阿烟,沉归宴最近和许听羡之间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参与,你和沉归宴是朋友,可亲情都未必靠得住,况且是你们之间那点薄弱的友情呢?我理解他的感情淡薄,但我们同样有不和他深交的权利,没有永远的朋友,世界都在变化,何况是靠不住的人心。”周衍像运筹帷幄的军师,静观一切事态的发展。 周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简单提过两句,劝许听羡谨慎为之,是否听进去就另当别论。 “我没必要操心他们之间的事情,哪怕是朋友管这事也是多管闲事,撒手去吧,他人的事情没什么好关心。” 利益面前,情义如一捧细沙,身居高位的人,谁也无法阻扰他前行的道路。 碧潭的青绿色01 一场轰轰烈烈的雨夹雪悄然无声地降临,风凌冽的,裹挟飘飘皑雪,一夜之间雪落满城。 雪过天晴的午后地面湿漉漉的,四合院的屋檐长满参差不齐的青苔, 残留的积水滴落在一片青绿色。 祈烟和沉归宴的邀约定在四合院的会所内,他从深圳返京赴约,也算得是千里迢迢。 祈烟极少和他单独相见,且不谈他身份不便,现如今她已有家室,理应保持交友距离。 “约你出来比约大明星还难,今天来赴我约是不是推掉不少档期?”祈烟为他满满地沏上一杯茶。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若是真正渐生情愫,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外人何来机会? “没有,只是平时事情多,没应付过来,今天提早到,算我赔个不是了。”他双指叩桌,意为叩手礼。 茉莉花香幽幽飘散,她轻轻地笑:“最近怎么样,生意顺利吗?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 沉归宴点头,轻声应她:“一切顺利。” 他不喜欢过问他人的隐私,自然,他的私事同样紧闭牙关。 “还在谈恋爱?”她试图想让气氛缓和。 “嗯,改天和你们一起聚聚,我做东。” 祈烟抿紧唇,迟疑地说:“你最近和许听羡之间的事,我有所耳闻。” 沉归宴如醉方醒,她今日邀约竟当真是另有用心,他讪笑,心想她兴许是受周衍指使,前来探他口风。他虽不信真情,却也从未揣测过周边人的真心,他慷慨地分过祈烟几分信任,可她今日此举,让他如何不加深顾虑呢? “我自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听你今日这番话,原来已经传入你的耳朵了?”他以茶代酒,敬她一杯。 “归宴,其实我认为凡事小心为上,许听羡那边也不会是傻子,我怕他在背后会阴你一把,所以说,万事小心。”祈烟倒是一番真心实意为他的说辞。 他笑:“多劳你上心。” 她笑得无奈:“算了,提这些干嘛,这些事情你自然有把握的,我多虑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诧异你今天约我居然是为谈这些事,他们不知道也好,知道也无所谓,我不希望你掺和这些事情,有损你风评。只是我这个人做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依然将她当作朋友。 周衍先前提醒过许听羡,而她真正将沉归宴当成挚友,年少情谊胜过千金,她怎么忍心将他一军呢? 倘若许听羡此次失败,损失几十亿现金流,沉归宴的胃口当真有够贪心。 他是铁了心整许听羡。 以祈家与沉家的交情与生意往来,她与沉归宴只能是统一战线,祈烟没有背叛家族的权利。 他们是同一条利益链,沉家怎能倒台?哪怕他不提,她自也会出手相助。 她唯一担忧的唯有周衍,他与许听羡交好,她今日和沉归宴的邀约,自当是保密为妙。 祈烟需要一个妥善的处理方式,她自然是帮沉归宴,也当是,寻求自保。